第162章
乌宸的心腹费尽心思去营救,但除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员被处死,徒劳无获。
就在乌木珠打算用慢性毒药弄死乌宸,心腹焦急万分之际,一柄长枪破开了行宫大门,将乌木珠请来的所谓神医当场击杀。
行宫内众人惊慌望去,正好看到那抹逆光归来的身影。
他们看不清他的脸,却无一不认识他。
乌衡?众人簇拥中,乌木珠抬起依旧犀利的双眼,目光带着诧异的审视。
乌衡挑眉一笑,大步踏进行宫:怎么,以为我会躺在棺材里回来?
在他身后,带着浓烈肃杀气的人马鱼贯而入,迅速围住宫殿内外,而行宫所有出入口早已被控制。
今日跟着乌宸来的多是王室宗亲,平日大多时候腻在富贵温柔乡,哪里见过这般血腥阵仗?当即有人吓得直哆嗦,跟鹌鹑似的:
不是说二殿下早就废了吗?
乌木珠不屑地瞥了眼这群不经事的,对乌衡毫不客气:就算你死了,也不配让人用棺材送回来,草席都算便宜你了。
这话你倒是说得真心。
乌衡冷笑一声,上前抓了一名宗亲问乌宸在哪,然后带着随行军医去查看,乌木珠也被随之押过去。
军医给昏迷的乌宸仔细检查,眉头越皱越深,乌衡看在眼里,拳头攥紧:乌木珠,要是王兄出事,我会亲自一刀一刀剐了你。
乌木珠笑道:对自己亲生父亲动手吗?你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你?
乌衡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兄,头也没回,语气冷淡:父慈子才孝。
乌木珠好笑,环视了一圈外面的人马,忍不住道:这些人马不是乌宸给你的那支吧?
乌衡不理。
乌宸自言自语分析: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把达瓦氏除掉后,将他们的人马吸纳了吧?众人只知达瓦氏是叛军里力量最弱的,却不知他们弱的压根不是军队和兵器,而是缺少优秀的将领。
不,并不是达瓦氏的人马。乌衡这才回头看乌木珠一眼,是那种毫不掩饰的蔑视,是花仄氏的部队,没错,就是你引以为傲,觉得能帮你夺回王权的那个花仄氏,而那支部队也正是他们最为精锐的部队,也就是你准备暗中剿灭我的力量。
但现在,他们归我了。
一声轻笑,乌衡不再理会乌木珠,转而去问军医乌宸的情况。
乌木珠的脸色已然不似之前那般轻松,他往外看了好几眼乌衡带回的人马,嘴里说了好几遍不可能。
但外面人马自带的那股震慑性力量,以及乌衡身上陌生而强大的压迫感,都在逼他承认,他这个小儿子根本不似之前那般不堪大用,一无是处。
不,应该说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纨绔,废人,他一直都在演戏。
隐忍至今,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乌木珠想到什么,倏地长笑起来:好啊,你和那个大楚的贱人还真像,都这么能演,将人耍得
话未完,乌衡的拳头已经落在乌木珠胸口,当场噤声倒地,吐出一口鲜血。
殿内其他宗亲被吓得连连下跪,生怕跪慢了,这活阎王的夺命拳头就招呼在自己身上。
谁都能提母后,唯独你不能。乌衡恶狠狠地看着乌木珠,取过一旁帕子,将手上指虎仔细擦净,你现在应该期待王兄能顺利醒来,他一天不醒,我就切你一根手指。
乌木珠还想要说什么,属下已经读懂乌衡这位新主子的意思,当即将乌木珠的嘴塞住,牢牢捆了押到殿后看管,顺便将那些宗亲闲杂人等也一并请到侧殿。
军医将乌宸的病情说完,乌衡脸上的最后一点笑意散尽,悲怆而阴鸷,属下们噤若寒蝉。
乌衡喉头哽咽,抬手让所有人退下。
直到所有人都如潮退去,乌衡才撕下伪装的面具,颓然跪到塌边,额头紧紧贴在乌宸掌心,手上紧紧攥着心口的那枚琥珀扳指,声音嘶哑低沉:王兄,我好不容易才坚持到现在,你和他我谁都不能失去。
生老病死,他唯一能接受身边人死去的方式只有老去,偏偏母后年纪轻轻被亲夫谋害,王兄在生父手里落下一身病,时亭在兵变中遭遇背叛身中奇毒,似乎他身边人注定不长命。
但是凭什么?
母后为了大楚的安定不惜远嫁,离开家乡和家人一辈子,又在西戎传授农耕和纺织技术,给西戎百姓带来了更美好便捷的生活,无论是大楚还是西戎,都掏心掏肺,问心无愧。
王兄深受大楚儒家思想的熏陶,待人恭敬有礼,治国仁德为先,可谓君子典范,自己每每和其作比较,都忍不住自惭形秽,因为自己的手段并不那么光彩。
至于时亭
他该怎么去形容他的苦难?初心那样纯粹的一个人,竟也要经历诸多迫害,万般无奈。
仔细算来,他从十九岁身中半生休到现在,已经独自承受了整整八年的折磨,生不如死。
公子,这药你不能再喝了!
三更天,北辰拒绝时亭再而三的喝药请求,苦口婆心道,左右这几天都是在等西大营那边的消息,没什么别的事,你好好休息养病,药能不喝别喝了!
时亭扶着昏沉的脑袋,满头冷汗,坚持朝北辰伸手:时局瞬息万变,我怎么能不随时保持警惕?药给我,我怕等会儿又要神志不清了。
那就去睡!北辰气不打一处来,我去给你点安神香。
说着,北辰便起身要去拿香,但被时亭一把拽住手臂。
去,把药拿来。时亭用力捶自己脑袋,以保持清醒。
北辰赶紧抓住时亭的手阻止他:公子,这药烈性太大了!你用这么频繁对身体损害太大,你
给我!时亭开始不耐烦了,语气几乎是吼出来的,把药给我,这是军令!
北辰被唬得愣了下,还想要说什么,但知道时亭下了死命令,只能一边嚎哭一边把药给时亭拿了。
时亭吃了药靠在榻上休息会儿,听北辰嚎得吵耳朵,主动换了个话头:西域那边有别的动作吗?还有西戎乌衡回去后都干了些什么?
北辰没立即回答,赌气似的嚎得更大声了,时亭只能两手捂住耳朵,无奈地看着他发泄。
足足两刻钟后,北辰才消停下来,声音略微沙哑道:西域在观望呢,还没决定好加入哪一势力。至于西戎,乌衡仅凭一己之力,用短短一月的时间就将内乱平得差不多了,以前想方设法藏起来的锋芒,眼下算是悉数毕露了。
他能平定西戎的内并不意外,只是
时亭被药效刺激得开始发冷,紧紧裹住狐裘,但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如果他在大楚解决内乱前平定好西戎内乱,降服西南诸国,再联和西域诸国,大楚将回天乏术。
北辰叹息:可不是嘛,像是被催促着往前冲一样,生怕赶不上什么!公子,如果真有这一天,我们该怎么办?
不管发生什么,都只有面对这一条路。时亭不作多想,语气坚决,而且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乌衡想要降服西南诸国可没那么容易,首先,他们诸多不同的信仰就是个大问题,彼此本身就存在诸多矛盾,我们可以派说客做文章,游说其间,纵横捭阖,激化矛盾,阻碍乌衡的下一步。
北辰点头,看着时亭难受的模样,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半生休解药一事,还有乌衡作为阿柳时在北境生活过的琐碎记忆。
公子,北辰小心翼翼开口,探子来报,乌木珠那老东西本来是打算将大儿子用毒药医死,并让小儿子战死在暗箭下的,都说虎毒不食子,乌木珠杀妻又杀子,还真是不怕天谴啊。
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皎洁,又或许是半生休的毒性太强,叫人心脆弱,时亭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双琥珀色眼睛,还有它们主人身上那股浓烈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