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封听筠起身坐到萧亦对面,没出声,只是淡淡看着。
  萧亦不是会告状的性子,来这么一趟必定是又想做点什么事。
  “陛下。”萧亦张口喊了声,正值封听筠眉眼含笑看着他,无形中让人觉得不管他想干什么,对方都会随着他去,鬼迷心窍就出了声,“臣给您塞个人如何?”
  话说完才发现话里的歧义。
  刚要解释,封听筠笑了笑:“看上谁了?”
  萧亦极为自然地丢开歧义,正经道:“齐折。”
  萧亦说完默了一瞬,一处当值的推荐起来难免有报团嫌疑,半天不见封听筠反对便顺着话头说了下去:“户部只有两个是右相的人,一个是臣,一个是齐折,臣现在明面是陛下的人,右相疑心我,为了固权短时间内不会舍弃齐折,所以策反他可行。”
  说着窥着封听筠神情,端起茶杯要喝,手才碰到杯身,迟迟不说话的封听筠先插了只手过来:“凉了,让王福去换一杯。”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小心行事注意自身安全便好,至于收不收谁,你既说是朕的人,便由你的心意来。”封听筠温声说着,稀松平常的语气,言外之意却是萧亦收谁,便默认是他的人。
  “另外,不用管右相,他指望科举重整旗鼓,不敢动你。”封听筠起身从桌上拿来个册子,“上面都是朕的人,必要时候可用玉牌差遣。”
  说的是必要时候,语气更像是想用就用,哪怕拿这些人去端茶倒水都没意见。
  萧亦喉咙微痒,不可置信沉吟半晌:“陛下,您这是臣要是弄不好就弄死臣的意思吗?”
  一下子给那么多,其实还有个场景也是这样,吃断头饭,不做饿死鬼。
  封听筠失笑,语气有些无奈:“你对右相他们的机灵劲去哪了,怎么一到朕这就贪生怕死了?”
  王福端茶上来,这次没再耍心思放错茶,放着就往外走。
  桌上两杯茶一模一样,封听筠揭开萧亦面前那杯的盖子,轻笑问:“那今天王福老实上茶,是不是朕又要给你下次毒了?”
  茶汤清透,水汽袅袅往上冒着,丝丝缕缕往萧亦鼻尖钻。
  茶汤依旧,茶香更是,怎么看都不像有毒的,萧亦心间虚虚划过什么,没来得及抓住,封听筠又笑着端起茶杯来:“敢喝吗?”
  再换一次也是一样的几字还没说出口,萧亦就伸手捞杯子,杯子不大两人的手却不小,碰到一块时封听筠的手无端颤了下,杯中茶水也颠了出来,水还没碰到萧亦,封听筠另一只手便迅速盖在茶杯上。
  留给萧亦的只有微不可察的水渍,若有似无的花香。
  “茶烫,别抢。”说是如此,封听筠原地将杯子放下,不忘记萧亦想喝,抬手便端来另一杯,“喝这杯。”
  不料萧亦却是扯着里衣袖子包起封听筠的手,手忙脚乱擦拭水渍:“陛下手烫到没?”
  里衣触碰下,封听筠手白,不说会武单看手型,完完全全是世家公子书香门第养出来的,茶毕竟是经过一段时间才来,不至于滚烫,但也凉不到哪去,眼见手心红意蔓延,大有肿一道的架势。
  萧亦仰头看着封听筠,封听筠敛眸盖住情绪,平淡收回手来:“无碍。”
  玄黑龙袍下的指间无意识蜷缩着,人也坐回椅子上,动作莫名有些僵。
  晃到桌上的水滚落在萧亦手上仍是温的,巧舌如簧若萧亦眼下也无话可说,臣子和皇帝抢茶还烫伤了皇帝,怎么看他也是胆子大了要上天。
  半天端起才抢过的茶喝了一口,打起真诚必杀技来:“陛下,臣真不怕你下毒。”
  咽干净口腔中的茶水,盈着唇齿间残留的回甜道:“面对右相,他们是敌人,臣心眼子多些总不是错的,面对您臣还不坦诚相待,那臣怎么敢说臣忠心于您?”
  封听筠手心被茶水烫了一道,热意流转四肢百骸不知汇到了何处,哪怕贴着桌面就着冷气仍不消散,转头望着窗外,轻轻嗯了声:“天色不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萧亦自知闯了祸,望着封听筠心底不自觉沉了下去,垂头起身:“是。”
  封听筠握了下手心:“别胡思乱想,朕没怪你。”
  门外王福再进门,拿着个册子:“萧大人,陛下特意叫人收集来的,敏绣宫宫女出宫后的去处。”
  早先萧亦让他收集,随后封听筠又吩咐了一道,总不能抢主子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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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明天后天,也就是周六周日,先不更,星期一星期二如果不出意外,爆更[抱抱][抱抱]
  第30章 臣到哪哪出事
  桌上残留的水渍散落在桌边, 偶尔一两滴挂在桌角,掉地“啪塔”一声,细细溅成小水珠, 茶杯还放在原地,离杯盖有些远。
  萧亦接过王福手里的册子,粗粗翻阅了两下便收进袖里, 不用怀疑,上面记载的种种肯定再详细不过,不由得抬头喊了声:“陛下。”
  如实说, 封听筠对他确实好过头了。
  但为什么?
  几步之隔,茶水烫出的红痕还隐在袖中,仅仅露出泛红的指腹。
  这般竟也只是说不怪他。
  王福不合时宜瞎拍起马屁来:“萧大人这是感动不已, 无以言表了?”
  怎料无论是封听筠还是萧亦,心下都懂萧亦不是感动过头,是自我审视,谁也没搭话。
  萧亦没出声,封听筠先分外正常吩咐王福拿药膏:“去太医院拿罐烫伤膏来。”
  王福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状景,脸上一片着急, 习惯使然朝着封听筠扑过去:“我的陛下哎!您这是烫到哪了?”
  他没萧亦的胆子,两手只敢缩在腹前,不敢抓过封听筠的手来看。
  “无事, 你只管去拿药。”封听筠收回手来,王福不敢说也不敢问,老实转身出门拿药。
  背对着人, 萧亦能听见匆忙的脚步声。
  有王福这么一闹,封听筠得了功夫恢复如常,起身朝萧亦走来, 挑眉问:“在思考朕是不是想卸磨杀驴,因你有利用价值就忍耐你,等榨取了你的价值就新仇旧恨一起来?”
  萧亦思维正常,没由头的好只会归咎于是利益所在。
  如今,也确实只能归于利益。
  萧亦诚恳点头:“是。”
  不然于情于理都不对。
  封听筠神情带着几分揶揄:“敢抢朕的茶,还怕朕记仇?”
  话落伸手抽萧亦手里捏着的折子,动作慢条斯理,没怎么用力,折子离手尾端就惯性往下一落,不巧,正正敲上萧亦弯曲着的无名指指尖。
  是以,一开始摩擦出的酥痒劲没过,又添了道不轻不重,似触似敲的碰撞。
  力度不知跟随血液去向何方。
  萧亦垂眼看着封听筠的动作,看着折子彻底滑到底,又轻轻巧巧用着巧劲,半抬半就着小指带起他的手,手指还没反应过来依旧蜷缩着,折子却又忽地抽离手下落入掌中,按在表面的指尖着力,一时之间存在感分外清晰明了。
  “或许朕从未和你说过,朕没想要你的命。”封听筠眸光比入窗的月光还皎洁些,盈盈环住萧亦,“放心去做,朕没那么记仇,更不会叫你落到兔死狗烹的地步,何况,你哪里是朕的鹰犬?”
  声音中打趣居多,认真不减,又温柔得叫人说不出话来。
  更直接的是浓墨总相宜的美貌,配上月光像是开了层纯洁无瑕的滤镜,萧亦心脏骤然加快频率,快得直冲耳膜,震得竟然叫他生出几分没有名堂的虚。
  封听筠摊开被烫到的手,袖子滑到手腕,虚虚挂在腕骨处:“朕又哪有你想的那么娇气?”
  烫一道只是红了圈,却不至于烫伤,好似温润细腻的白玉泼上了浓厚的朱砂。
  “那陛下要烫伤药是?”萧亦盯着封听筠的鼻尖 ,定睛在鼻尖往下,绝不往上半分。
  纵使这般,仍旧没躲过余光,依稀能看见封听筠浓密的睫毛落下来,掀唇调侃:“萧大人不就被烫得胡思乱想了?朕外在给你降降温。”
  话意有些奇怪,萧亦皱眉挥去什么:“臣没有。”
  “那月上柳梢头,你不回府守着朕做什么?”更是解释之前的逐客。
  萧亦语塞,一时没了应对的话术,总不能直接认了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干脆如了封听筠的意告退:“陛下早些歇息。”
  “嗯。”
  出门却正好撞见火急火燎跑来的王福,胖手里攥着个质地上乘的玉瓶,身后跟这个同样气喘吁吁的太医,两人一见萧亦齐齐趔趄一步刹住脚,尽显狼狈。
  萧亦看着太医拎着的药箱,回首看了眼灯光忽明忽暗的御书房,不觉有些感慨:封听筠也是个会折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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