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四看出题人坐实答卷没问题,本是分两卷实施,是印证参与者皆是受害者。
  四力齐下,事件方能清晰,他有考卷,他也确实圈钱,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皇帝对此事看重,准备了两套试卷。
  之所以败露是因为谢齐沉不住气!否则,萧亦可以全身而退。
  只有这样,抄了萧府,密室那些东西顺理成章缴入国库,有钱的封听筠后期才好与右相对打。
  久坐高台的封听筠没急着定罪,眸光落在萧亦身上温凉不变,并不意外萧亦会拖自己下水,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上辈子病得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萧亦要做什么还是会做什么。
  只道:“你并不缺钱,此事受谁指使,说了,朕饶你一命。”
  霎时议论四起。无关其他,封听筠不是发怒,反而是循循善诱,语气温和得无害,都这般了,皇帝竟还想留下萧亦!
  可见其珍重。
  继而半数人看向跪着的萧亦,连同将萧亦视为弃子的右相,都若有所思望向萧亦,萧亦看模样有过一瞬挣扎,目光没个落脚处,但毫无疑问的,看向哪方,哪方颤抖。
  久而久之,久到天子耐心告罄,萧亦终于收到右相递来的目光,怔愣不到半息,掷地有声:“是陈祥山,陈大人,臣与陈大人乃是上下级关系!臣从头到尾皆听从他的调派!”
  不怪仅一道目光,萧亦就能精准无误定位到人,右相放入他密室的信纸当中,字迹与萧成珏一般无二的纸上,与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就是陈祥山。
  甚至此前问封听筠,封听筠说出的名字也是陈祥山。
  只是让人费解。
  封听筠监察百官,陈祥山手握都察院,如何也让人想不到,右相会舍弃了他!
  陈祥山同样是不知情的,瘦弱的身体当即颤颤巍巍往地上一跪:“臣惶恐!陛下明鉴啊!”
  当即便锁中了与右相眼神交接的萧亦,哪怕是再迟钝,也知右相要将他弃了:“萧大人!您想清楚再说!”
  萧亦断言:“臣不敢欺瞒陛下!”
  右相居高临下,架子摆得比封听筠还足:“陈大人糊涂啊!莫要执迷不悟,害了家人!”
  换转语序,陈大人莫要糊涂,执迷不悟害了家人。
  陈祥山瘫软一瞬,咬牙笑了声,眼中闪过无数不甘憎恨。
  涉案的也都跪的零零散散,大多心如死灰。
  萧亦独树一帜迎着封听筠的视线,莫名的有些怀念那身梅香,不知道从哪里沾来的梅香。
  总比现在罪臣之身站着,大概率能留条命,只是此后再与官场无缘罢了。
  思及此,肩膀落下,也有些蔫。
  原计划,他彻底摆脱右相这边的身份,光明正大为皇帝办事,但,若真这样,萧成珏弟弟处境难堪,右相的防备心也会空前高涨。
  右相不倒,先失右相,他也就把路走窄了。
  被封雅云派去抄家的人正好带来证据,急匆匆往前走,路过萧亦时,萧亦自顾自头往下一低。
  魂穿,是原罪。
  那些恩恩怨怨,他来了,抢了人的身体,便没有无辜这一说法。
  门外惊起人声:“启禀陛下!萧成珏与陈祥山狼狈为奸,此为来往信件,萧成珏暗中帮人揽财,此为账本!”
  听到账本,萧亦倏地抬起头,哪来的账本?
  第61章 臣求陛下责罚
  信件是右相放的, 不确定时间,账本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上次搜密室,他怎么没发现?
  萧亦转头看封雅云, 您放的?
  封雅云正是配合演戏,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见萧亦疑惑看她, 亦是不解,碍于处于万众瞩目中,没能表现出来。
  但仅是面色无常, 就足以让萧亦确定与封雅云无关了。
  那是谁还有谁?
  萧亦瞬息看向右相,右相云淡风轻站着,再正常不过的低了下头, 并非是点,只是偏了下,一身正红官袍半点慈悲面,端的是清正廉洁高堂明月,却让萧亦肯定。
  是他!
  证据链准备得如此充分,是什么时候有的念头?
  而右相为何舍得放弃陈祥山, 诱因是什么?
  前段时间才用对方试探过他,这才多久,便卸磨杀驴了……
  之前封听筠说, 他甚至起疑过。
  种种皆处于未知,萧亦不禁抬头看向封听筠,封听筠眼睑微抬, 示意朕知道。
  瞬间便让萧亦放下心来。
  右相语气沉重:“萧成珏,你可认?”
  萧亦没有迟疑:“臣认!”
  什么细节都准备好了,他有什么理由不认, 与其纠结,不如先看对方想做什么。
  认字落下,淹死一众鸦雀,寂寥无声的大殿中,就见陈祥山颧骨突出的脸上,一片灰败之色,良久随同舞弊科举者无力闭眼,听天由命。
  谁曾想,天命不见,牛马蛇神先到:“草民冤枉啊!陛下开恩!”
  殿外一声嘲哳的求饶,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下一瞬温思远连滚带爬滚进大殿,衣袖翻飞发丝舞乱,舞得束发的玉冠一松从发间脱落下来,圆滚滚停在正红绣花红毯上,又见主人披头散发,五体投地趴在大殿门口,气短声长:“草民冤枉!都怪草民一时糊涂,听信了萧成珏这混账的鬼话,头脑发热才做出的昏头事,还望陛下看在我哥的劳苦功高的份上,将功抵过,饶我一条命!”
  草民他哥瞬间沉下脸来,周身气压都快压到萧亦这边来,也是这时地理上想热低压冷高压得以应证,就如此波及范围广的火气,显而易见,气压中心的人听那混账话,火气极大。
  却也不怪温竹安火气大,让温思远来将事情往右相身上引,没让往亲哥身上浇油。
  事后温竹安不打死温思远,全看对方顾念多少手足之情。
  逢温思远又发力:“草民苦啊,出生没爹长大没娘,长兄如父,父功子继是我朝美德,还望看着我哥兢兢业业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萧亦咬牙抿唇,又将头低下几分。
  温竹安冷笑:“温思远,我何时缺你吃穿用度,萧成珏向上效命,你圈什么钱?”
  继而将手里的笏板砸向温思远,大概也是怕把人砸出什么好歹,擦着肩膀而过,未伤及发肤,自己则如青竹一般苍劲挺拔,双膝落地跪地有声。
  “家教不严,望陛下替臣清理门户!”
  萧亦咽下笑意看向温思远,都清理门户了,可见气得不轻,言归正传:“你无权无职,是谁放你入宫!”
  “准你从正门进,不准我从狗洞钻!”温思远抬头呛萧亦,脸上除了灰就是草,声音却是比雷声大,“哥!你就我一个弟弟,要不是长公主派人去抓我,我都不知道出事了!都怪萧成珏,都是他蛊惑我啊!”
  老好人右相道:“萧成珏已供出陈祥山,温公子做事又是为了什么?”
  “钱能使鬼推磨,陈大人二品大臣都爱财,我为什么不能爱!”提到二品,竟跳起来直扑萧亦,“萧成珏,你说,你头上还有谁,一个二品大臣,哪来那么大的能耐!你快说,说了我们就能活了!”
  竟将又蠢又聪明,演绎得淋漓尽致。
  天子似乎也舍不得萧亦,走下高台,拉着萧亦的手将人扶起来:“供出幕后主使,朕保证此前你身份如何,今后如何。”
  一阵抽吸声中,萧亦猛地抬起头来,要演宠臣,这会也演过头了,犯这么大的事还包庇,不只是皇帝与宠臣,是昏君与妖妃了!
  才想拉封听筠的袖子,提醒封听筠话越界了,天子肩膀那头,右相饶有兴致眯了下眼,想来是动了什么非同一般的心思。
  便又回过神来,说话是迷惑右相。
  乍时,环抱于身的冷香,细品之下分外苦涩。
  封听筠大拇指压在萧亦手臂内侧,察觉萧亦情绪不对,轻轻按着安抚:“怎么,你不知道上头还有人?”
  便又将萧亦的思绪拉回来。
  萧亦垂眼点头:“陛下,臣不知,臣一直听从陈大人调遣!”
  知不知皆无妨,“陈祥山,你头上又是谁,二品监察官员,尚且没到手眼遮天的地步。”封听筠没让萧亦继续跪着,反而又踏上高台。
  目光斜向右相:“右相有何看法?”
  右相微微一笑,面向萧亦:“不知萧大人为陈大人做事几年了?”
  萧亦与右相差不多身量,两道目光相接洽,皆是死寂。
  这问题不好回答,要让对方满意不容易。
  凝眸一瞬,双手交于胸前,头微低:“回大人,从启宗三十三年。”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