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王水,是封口费。
  清楚桑黎是聪明人,封听筠字不会过多叮嘱,往前走了十步,才记起:“长姐在宫中,你可需要进宫?”
  想到公主府被屠杀殆尽的侍卫,桑黎回头看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眸中再无仁慈,点头:“我想进宫。”
  封听筠颔首,之后不再管桑黎,径直走在前面。
  临出路口,桑黎回头,不太确信着问道:“陛下是为那人特地来一趟?”
  “为你。”封听筠活动手腕,墨玉扳指才拉过弓箭,留了道不甚清晰的拉痕,“你因萧成珏遇难,朕便不能坐视不理。”
  再出岔子,不知道还要别扭多久。
  桑黎闻言一愣,她不懂封听筠的意思。
  以前将两人间当作利用,科举舞弊过后,当作天子另有打算,哪怕是方才,封听筠说要瞒,她也还坚信不疑,封听筠对萧亦只是利用。
  直到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如此待遇,已然不是利用。
  但,男子自古薄情,其中不知道掺杂了多少算计。
  “无论怎样,今后他有任何请求,只要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牵扯出任何代价,皆由朕偿还。”封听筠继而许下承诺。
  桑黎本也是将萧亦当作朋友的,今日也是为赔罪而来,可天子再许诺,却生出一两分的忤逆之意:“我所做,皆因萧大人。”
  不为利益。
  封听筠笑了笑,态度不言而喻。
  相继无言,两人前后路过大门紧闭,分外清净的帝师府上。
  将要离开时,封听筠意味不明看了眼门外晃动的红灯笼,眼角微压,唇角轻启:“当真安谧。”
  话虽如此,封听筠却清楚,内里不可能安静。
  而事实也是如此,几墙之隔往日才被封听筠打压过的人,再聚一堂,个顶个的深明大义,也是各式各样的冠冕堂皇。
  “便真让那贪官高枕无忧了!”发言的是那位纳了三房貌美小妾的高官。
  接着是那背不出法律明文的青年才子:“贪官污吏是国之大害,若真让那萧成珏衣食无忧了,怎对得起无数饥肠辘辘的百姓!”
  话间太过激动,袖子一扫,打翻落地的茶杯都是上等的定窑。
  乳白色的瓷片落在地上,众人只是漫不经心看过一眼,无人在意其价值,继续口诛笔伐:“是,此人不死,国必亡也!”
  不是说了多少句,才有人问起上方两鬓斑白的帝师:“帝师意下如何?”
  帝师长叹息,似乎叹尽了平生悲欢:“罢了,虽道有国才有家,我这家都快散了,如何能治理好国?”
  他颤颤巍巍起身,身体佝偻,状若风烛残年,似乎对王朝对帝王都没了希冀,已经无力回天了。
  在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拦下帝师:“您乃肱骨之臣,切莫灰心啊!您的孙儿,我们势必想办法营救。”
  帝师惨然一笑,不置可否,便顺着人情坐了回去。
  但显然,他目的已经达成,没了装模作样的必要。
  又有人出谋划策,帝师壮若无意闷咳一声,此时不但屋中正暖,屋外也无风:“科举之事牵扯众多,各考生今日也考完了吧?”
  在座马上有人心思活络起来:“是考完了,可要叫人联合起来闹上一闹。”
  帝师但笑不语,已然默认了。
  其余人中有人有所顾忌:“科举之事,早已人尽皆知,我们再出手掺和,恐怕……”
  说话留半截,早就成了这些为官者的为官之道。
  一时间皆没了声音,谁也不想做出头之鸟,再忤逆封听筠一回。
  “简单,众宗亲不是对陛下早有微词,那端王孙儿不是仍在大理寺?端王早先威望不低。”宗亲中,向来是有人把端王当主心骨的。
  之前是,现在也是。
  封听筠再打压,结果也不可能更改。
  说话者与帝师相视一笑,有人脑回路跟不上,自顾自的说了出来:“嫁祸是他们做的?”
  好在屋檐下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遭来额外的训斥。
  与此同时,临王因白日受寒,又被抬入了太医院。
  萧亦抱手看着人从眼前经过,百无聊赖问封雅云:“殿下不去探望探望您的弟弟?”
  封雅云盯着外面,始终不见桑黎,语气自然算不得好:“他与本宫何干?倒是你,就不关心陛下去了哪?”
  找人,进了门发现只有灯影子在的萧亦,顶了下上颚,不在乎道:“去见他心上人了。”
  封雅云挑眉:“他心上人不就在这,移情别恋了?”
  萧亦四下张望一遍,周边除了面色沉重的禁军,就是体块可以挡风的王福,半道眨了下眼睛。
  封雅云不管萧亦在想什么,看见封听筠和桑黎走来时,上前几步查看桑黎有无大碍,确定人只是脸色不好,逐渐放下心来。
  萧亦望着封听筠手里的弓箭,饶有兴趣问着:“这次射箭的还长着萧成珏的脸吗?”
  上次封听筠射箭,他背锅。
  这次又射伤了谁?
  “毫发无损,放心。”封听筠失笑,将弓箭递给跑上来接驾的王福,望着光线不及往日的御书房,眼里并无心虚,“怎么现在还不睡?”
  “有事。”萧亦随口回了一句,望向对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掏出本厚书的桑黎。
  桑黎见萧亦看她,烫手山芋似的将账本塞萧亦手里,“我从右相钱庄里摸出来的,你尽快看。”
  萧亦入手凑近了看,为数不多能看清的东西是日期,很新,也就是上个月。
  目睹人快钻进书里,封听筠探手搁起萧亦的脑袋:“进屋去看。”
  外边虽不是黑云蔽月,到底是没多少光亮的。
  萧亦没意见,要不是字够大,他也看不清。
  封雅云和桑黎对视一眼,神色各异偏开头,靠近御书房时默契换了条路走向其他地方。
  第75章 进陛下寝宫
  封听筠和萧亦前后走到桌前, 王福迅速带着一群人进门掌灯,殿中灯光亮度犹如长街路灯,暖黄明亮, 视物完全没有问题,偏封听筠又单独端来盏灯,供萧亦翻阅账本。
  萧亦垂眼看过封听筠的手指, 光影交错下,皮肤极薄,骨相上乘, 属于单拍一张手的照片,都能火出圈的程度。
  面对这关照,按理萧亦应当自作多情一通, 捏着书脊,却浅尝即止收回注意力,在烛光下翻看起来。
  翻了半天,高估了自己看账本的能力,索性歪着头将账本拿给封听筠:“你看看。”
  “哪里有问题?”封听筠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看过一页, 萧亦的声音慢半拍响起:“问题源于,我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全是记账,现代小作坊有问题的账本他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何况右相这等大企业雇佣的做账先生做出的账?
  最多加加减减算一次,但加减发现的问题,普遍不算假账。
  萧亦补充:“一般而言, 没问题的才最有问题。”
  不知为何,封听筠从萧亦的话中品出几分别的意味,没选择接话, 翻过一遍,才指着最后几页纸的一列:“李式绸缎行,每月二十固定往钱庄存入两万两白银。”
  “感觉不太对。”萧亦与封听筠目光接洽。
  经商确实赚钱,但江南盛产锦缎,且几大名锦中云锦、宋锦主产地就在江南,而最近一月,江南遭水患,对丝绸生意多多少少都有影响,存进去的钱,怎么还是一样?
  而且,商家不可能全部钱都拿出来存,大多都要留着运行资金方便运转,李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丝绸行,卖点丝绸,一个月何德何能赚这么多?
  封听筠与萧亦看法一样:“布匹买卖,运输及收购皆要成本,李氏没那么大能耐存那么多钱。”
  萧亦忽地想到一种可能:“有没有可能,这两万两是每月各官员贿赂给右相的?”加上暗中贪墨,这个数额诡异的合理。
  若是真的,也太赚钱了!
  右相应当富可敌国。
  “不无可能。”封听筠提醒,“之后钱庄确实抄出来不少钱,但钱不对账。”
  少了。
  封听筠能这么说,钱肯定没多,很有可能少了不知几何,当即提起今晚来找封听筠的目的:“京城及其周边,有没有哪里适合开辟大型地下室?”
  右相贪的肯定不少,抄家多是挖地三尺的搜,既然没搜出来,那钱就不可能在右相府中。
  再者,哪怕右相沿用之前对付萧成珏的方式,将钱分批藏在党羽家中,也该在后期查抄中抄出来了,而不是完全销声匿迹。
  所以,右相肯定有地方藏钱。
  可即便是单独买宅子堆,后世也该有人能发现,偏偏一直到萧亦穿来,这笔钱都没有面世过。
  排除一切,可以肯定的是在地面怎样都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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