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巫暮云突然落在他身前,怒目圆瞪的看着他。
  少年感受到一阵风袭来, 将纸钱吹得到处都是,于是才抬起了头。看到巫暮云的那一刻, 他先是一惊, 随后一喜。
  “二公子!”
  巫暮云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向他, 那种致死的压迫感迎面向少年袭了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小声说道:“对不起二公子, 我只是太想念教主大人了, 他就这么走了, 我想给他烧点纸钱,以防他黄泉路上没钱过奈何桥。”
  “请……请二公子宽恕我, 深夜来扰,是我不对!”
  巫暮云用冰冷刺骨的眼神盯着他,让他连与巫暮云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太可怕了,那是一双通红得如同阎王一般的眼睛。
  少年是整个人从地上被拎了起来, 巫暮云掐住他的脖子,收紧手指,不断施压给他那根还没有长成熟的脖子。
  “二……二公子,为什么要杀我?”少年不解道。他快呼吸不过来了,开始翻白眼,声音沙哑得从细缝中狂挤,才挤了出来。
  “阿云!住手!”就在这个时候,贺宴舟及时出现,大喊着让巫暮云住手。
  可是巫暮云不但没有住手的想法,还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享受着少年在他手里拼了命挣扎的快感。
  贺宴舟情急之下抽出了无双剑,而巫暮云手里的少年已经没有了声息。
  看着贺宴舟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巫暮云顺势一个侧身,丢开手里的尸体将七杀从贺宴舟腰上夺了过来,而后一剑将还在半空中未落下的少年尸体劈成了两半。
  贺宴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逐渐绝望,逐渐发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着那具不成样子的尸体,明明上一秒还活着的人,情绪崩溃。
  巫暮云杀了一个无辜人,一个感激南冥教和巫子明的少年。
  “我让你住手!为什么不听我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贺宴舟整个人都在发抖,握着无双剑的手在拼了命的隐忍,他忽然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凭他一人,永远不可能唤醒巫暮云。
  如今的巫暮云就是一只恶鬼,四处杀人不分场合,也不管什么人都杀的恶鬼。
  他永远别想唤醒他!
  无双剑与七杀在顷刻间已经碰撞了数个回合,巫暮云通红的眼睛却在逐渐消退,对贺宴舟的攻势在减弱,最后变成了抵挡攻击。
  “我以为自己可以唤醒你的,我以为你终究会醒来的,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杀人。阿云……你要我怎么办?你要这个少年的父母怎么办?!”
  “你……连他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来……”贺宴舟的声音在颤抖,他哭着喊着:“你想要我杀了你吗?杀了你给别人一个交代!”
  “你不是可以控制吗?为什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啊!”
  贺宴舟没忍心去看那具被分成两半的尸体,只是一遍又一遍对着巫暮云发起了攻击。无双剑在七杀剑上留下了冰霜剑痕,划破了巫暮云的肌肤,同样留下来剑痕。
  巫暮云突然停下来攻击,霎那间,无双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噗!”巫暮云吐了口鲜血,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感情,“宴舟……”
  贺宴舟愣住了,他没想到巫暮云会停下攻击,这一招明明他是可以躲开的。
  “你……为什么不躲开?”
  阴阳诀的邪气在巫暮云体内翻腾,突然间,他眼神一变,对着贺宴舟龇牙咧嘴。随后巫暮云一掌将贺宴舟震开,吃痛的捂着伤口落荒而逃了。
  只有贺宴舟还呆呆的愣在原地,看着手上的鲜血,整个人跪坐在地,像是要碎掉的瓷器。
  他深怕巫暮云再去伤害别人,可是追上去寻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人影。只好回来将那少年的尸体收了,他想着要去给这位少年的父母一个交代,可是却不认识人家。只好先将少年葬在了龙胆花田里。
  “阿云。”贺宴舟嘴里喃喃着,他真的差点儿杀死了巫暮云。
  为什么会这样子?
  贺宴舟狼狈极了,短短几个时辰,他便从希望走到了绝望,如今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不知何去何从。他想救巫暮云,可是却总是找不到方法,如今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否救得来巫暮云。
  “咳咳咳!!”郁结攻心,他闷出来一口血。
  而后从地上撑起,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龙胆花田,他还是想找到巫暮云,倘若巫暮云醒不过来了,为了天下安宁,他干脆与他同死,也算了了却一桩迟迟未达成的心愿吧。
  仅仅几个时辰,贺宴舟心里做好了打算。
  可是贺宴舟又开始心急了起来,想要与人同归于尽之前,也总要找到人在什么地方吧。
  所以一夜未眠,从南冥教里里外外找到了大何城上下,都没有找到巫暮云的影子。
  次日清晨,南诏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南冥教的青石板路,整片天空看起来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贺宴舟撑着一把黄色油纸伞,走在青石板路上,穿过龙胆花田,来到了布鲁谷。
  他确信巫暮云没有离开南诏,而是藏在了某个地方。
  布鲁谷的黑水湍急,周围的龙胆花或是其他的小植物在雨水的洗涤下显得生机勃勃。
  贺宴舟在谷中,寻了一圈,直到看到了地上的几颗玉米粒和几片青菜叶子。心想着,有个小贼刚从周围的农田里偷了些粮食,但这些粮食似乎喂给了兔子。若不是下雨天,没有哪只兔子会丢下这些东西不吃的。
  这样的小贼他认识一个,只不过如今半疯半癫的,还不知道躲在来什么地方。
  贺宴舟一路走到了断崖下,这里有个山洞,曾经藏有蛊母的地方,如今山洞坍塌,几块大石横截在了河流之上。
  贺宴舟踩着石头过了河,在山洞外找到了巫暮云。
  巫暮云整个人蜷缩在一株矮小的松树边上,雨水渗透来他的衣裳,泥土混杂着血粘在他的头发上,手上还拿着一根带着点儿血渍的玉米棒,看上去狼狈极了。
  贺宴舟撑着伞出现在巫暮云面前,看着地上的男子,睁着一双红色的眼睛,捏紧了拳头。
  “宴……宴舟。”巫暮云嘴里叫道。
  贺宴舟听到这话时,已经红了眼眶,于是蹲下身子,放下纸伞,将人一把揉进了怀里。
  “没事了……阿云。”
  “我……没有杀人,你……你不要哭。”巫暮云呐呐道。他被折磨得瑟瑟发抖,却始终不肯松开握紧的拳头。
  贺宴舟抱着他哭了起来,一边拍着他的脊背安慰,一边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将准备好的匕首丢到了河里,他怎么能有要杀了巫暮云的想法呢?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巫暮云强行克制着不受阴阳诀的控制,但因为神智不清,只能一遍又一遍伤害自己。贺宴舟这一抱,便摸到了他身上多条伤疤,这才一天的时间,阴阳诀就已经将他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我带你回家,我们好好疗伤,不乱跑了好不好?”贺宴舟温声道。
  巫暮云茫然的点了点头。
  回到南冥教后,巫暮云像个孩子一样随时随地都要粘着贺宴舟。有时候,巫暮云依旧会倏然发疯,红着眼睛要杀了贺宴舟,可是智商不够,所以每一次都被贺宴舟压在地上痛揍。揍爽了,人也就乖乖听话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南诏下了一场小雪,贺宴舟带着巫暮云来到了大何城,准备买些过冬用的东西,千叮咛万嘱咐后才将巫暮云带下了山。
  两人都换上了旧棉束腰袍,外罩挡风半旧斗篷,足蹬磨旧的皮靴,发束布巾,一蓝一红,巫暮云更是被贺宴舟裹成了个粽子。还是个一言不合就会龇牙咧嘴的粽子。
  但巫暮云身上的戾气少了许多,大抵是因为贺宴舟常常给他泡药浴,教他一些内功心法,让他学会了冥想寂静的缘故。
  “这个东西好看,我要!”巫暮云站在一个卖糖画的小贩跟前,站定了就不走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东西了?”贺宴舟一边掏银子,一边说道。
  巫暮云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糖贩画画。
  “这糖画可都是用上好的麦芽熬制的,不甜不要钱,不甜不要钱!”糖贩道。
  贺宴舟听着他说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画糖画时还不忘给予表演,看着就有趣极了,于是好不容易忍住了下。
  “两位郎君是中原人吧?嘶……这位公子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啊?”糖贩打量着巫暮云,不禁说道。
  贺宴舟拿过糖贩递过来的糖画,那是一条歪七八扭的龙,也不能说有多像吧,毕竟贺宴舟观摩了许久才猜了出来。于是反手交到了巫暮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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