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太醉也太累了,明明挺直着脊背坐在长椅上,可他似乎真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着了,睫毛落在他眼下的阴影都是宁静的。
  所以当他身旁忽然又多出一道又宽又长的影子时,许穆宁并未察觉。
  带着黑色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又出现了,当时的许穆宁不知道对方正是十八岁的萧熔。
  许穆宁从酒吧出来后,拖着虚弱单薄的身体自己走了很长一段路。在酒吧就一直跟着许穆宁的萧熔,方才也跟了许穆宁一路。
  许穆宁安详闭着眼睛坐在长椅上,萧熔则不停起伏着钝痛的胸膛站在他的面前。
  他离许穆宁很远,可二人在地上的影子却交叠在了一起。
  萧熔在地上的影子比许穆宁高大,能够完全盖住许穆宁的影子,就好像萧熔在抱着许穆宁一样。
  可很多年前年幼的萧熔尚且可以借影子在许穆宁身上偷一个吻,现在的萧熔却连靠近许穆宁都变得如此艰难。
  萧熔的眼底布满乌青,脸上毫无血色,自从半年前他亲眼看见许穆宁亲吻其他人后,萧熔往后的生活仿佛永远坠入了冰窟。
  无尽的痛苦令他身体麻木,萧熔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行尸走肉的日子,昏暗压抑和令人窒息的无助,再一次如同潮水般夺走了萧熔的呼吸,没人知道这半年来他是怎么度过的。
  萧熔这人也不知怎么弄的,明明那么一个阳光健朗的大块头,心却跟块饼干一样脆,知道许穆宁谈恋爱后,他就像一个胆小鬼般彻底从许穆宁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不敢打扰许穆宁,更没有资格干涉许穆宁和别人交往,他能做的似乎只有折磨自己,怀揣着一份对许穆宁的喜欢,继续折磨自己。
  许穆宁像一朵茉莉花拯救了年幼时敏感破碎的萧熔,可现在同样是许穆宁将他亲手推进了无尽的冰窟中。
  仿佛萧熔只是许穆宁手中的一堆积木,由许穆宁搭建,又由许穆宁推倒。
  可当萧熔内心告诉自己不能打扰许穆宁时,他真正做的事,却是在背后对着许穆宁的照片鹿了一次又一次。
  萧熔对许穆宁浓稠的思念从胸腔里喷薄而出,尽数设立在许穆宁送给他的那张证件照上、由许穆宁裙子缝成的枕头上、他偷来的许穆宁的内酷上、还有他手机里成百上千张他在学校跟踪许穆宁时偷拍的照片上。
  他没有打扰许穆宁,他亵渎许穆宁。
  知道许穆宁和别人谈恋爱后,萧熔竟是把曾经不敢对许穆宁做的事情通通做了个遍。
  被许穆宁如同积木随意推倒的萧熔,在家中见到被父亲限制出行、终日只能围在父亲身边打转的妈妈时,他竟然开始理解他父亲了。
  父亲可以把他爱的人永远锁在自己身边,如果可以……萧熔竟然也想这样做。
  为什么不可以?
  今天是萧熔的十八岁生日,他成年的第一天,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许穆宁了,可就在他吹灭生日蜡烛许下愿望的那一刻,他见到了刚好从酒吧门口走进来的许穆宁。
  当萧熔开始理解他父亲的那一刻,时隔半年,许穆宁重新出现在了萧熔面前。
  很巧,不,不巧,萧熔感谢自己许下的愿望,他的愿望是能够立马见到许穆宁。
  当萧熔睁眼时,他的愿望实现了,许穆宁竟然真的出现在了酒吧里。
  许穆宁穿着艳紫的衬衫,戴着华丽的珍珠链,脖颈上系着的玫瑰花丝巾,如同生日礼盒上的一条丝带,等待着萧熔亲手将许穆宁拆开。
  所以萧熔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跟踪在许穆宁身后。
  他想忽然出现在他生日宴会上的许穆宁,一定是上天送给他的十八岁礼物,许穆宁丝带下露出的雪白胸口,多么像一口要喂进萧熔嘴里的奶油蛋糕。
  许穆宁一定是萧熔的成年礼物,萧熔会将他永远带走,永远藏起来。
  所以现在站在长椅前的萧熔,隐藏在运动服袖口中的手上,正拿着一副发出金属光泽的手铐,以及一根细细的,不易察觉的银针。
  那是萧熔从父亲房间里偷来的针,一颗微小的针可以让他所爱的人失去意识,却不伤害对方的身体,一根针能让他所爱的人乖乖躺进他的怀里。
  萧熔从未觉得他父亲是好人,除了现在,他的父亲竟也能教会萧熔一点有用的东西。
  教他如何留住自己的爱人。
  萧熔慢慢俯下身靠近许穆宁,戴着口罩的鼻尖轻轻蹭在许穆宁脖颈上。
  可当许穆宁身上浓郁熟烂的香水味飘进萧熔鼻息中时,萧熔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如今的许穆宁,哪里像萧熔心中纯白清冽的茉莉花。
  萧熔拿着细针的手慢慢放下,他疑惑地盯着许穆宁的面颊打量。
  许穆宁连骂人时嘴唇都是红的,他本来就喝醉了,眼尾醉至发红,泪光将他紧闭的双睫洗得波光流转。
  许穆宁现在这幅样子钩缠出的丝丝情意,任谁看了不会眩晕和痴迷?
  萧熔也被许穆宁迷至头晕目眩,他轻轻的,轻轻的解开许穆宁脖颈上的丝巾,就像终于拆开了他心心念念的生日礼物。
  “许穆宁,祝我生日快乐好不好?”萧熔哀求道。
  无人回应他。
  可当萧熔抽走丝巾,隐藏在丝巾之下的却是一道明显至极的红痕,萧熔手一顿,额角上的青筋骤然浮现。
  这道红痕是许穆宁在酒桌上与男人玩游戏时留下的,许穆宁和别的男人脖颈相交,传卡片,咬纸巾,喝交杯酒……
  萧熔干涩的舌头泛苦,手里的手铐“咔”一声被他打开。
  他的脑海中其实一直回放着今天看到的一切,从他见到自己的生日礼物开始,萧熔就一直跟在许穆宁后面。
  他亲眼看见了许穆宁在酒场里撩拨人心的手段,看见他和每个人肆意调情的游刃有余,也看见许穆宁藏在一颦一笑中的魅惑人心。
  那个曾经温声细语教萧熔对感情要忠贞诚实的许穆宁,那个曾经教年幼的萧熔不能朝三暮色的许穆宁,现在似乎风流薄幸,放浪轻浮,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许穆宁甚至比萧熔现在所看到的模样更坏,他坏得彻底,在很多年以后,许穆宁甚至亲口告诉萧熔,他可以和任何看对眼的人上床,他们可以一夜情,可以只做/爱却不谈感情,许穆宁可以有数不清的枕边人。
  萧熔咬紧牙关,牙齿都被他咬至出血。
  真正的许穆宁原来是这幅模样,他才不是萧熔一直想象当中的茉莉花。
  茉莉花纯白清澈,如今的许穆宁却圆滑张扬,他艳丽、坏心眼、伶牙俐齿,真正的许穆宁精致利己,虚伪,坏蛋。
  他不温柔,更不可爱,许穆宁脾气火爆,睚眦必报,喜欢坏笑着戏弄别人,却也热衷于利用他人,他坏到彻底,坏到令萧熔感觉陌生。
  这不是萧熔印象中的许穆宁,从八岁一直到十八岁,萧熔一直心心念念的的许穆宁永远是干净温柔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腐烂轻浮的。
  可当萧熔见到许穆宁真实模样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减少对许穆宁的喜欢,反而对许穆宁产生了疯狂的占有欲。
  当萧熔看见今天和许穆宁暧昧的每一个人时,他的心里竟然产生了疯狂的不安和最丑陋的嫉妒心。
  萧熔想把每一个靠近许穆宁的人撕碎,他们看见过许穆宁最妩媚浓艳的一面,可萧熔却从没看见过。
  许穆宁有太多面是萧熔没见过的,许穆宁好的一面让萧熔迷恋,残缺的地方却让萧熔着急,仿佛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喜欢的却不是真正的许穆宁。
  萧熔喜欢的从来不是自己幻想中只有温柔和完美的许穆宁,他爱的是许穆宁这个人,不论他什么样,不管好的坏的,自私的丑陋的,只要是属于许穆宁身上的,萧熔都喜欢。
  萧熔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许穆宁,他要让许穆宁永远只属于他。
  如果许穆宁是多情腐烂的,萧熔是不是可以比他更烂?
  他的父亲尚且允许母亲跟在他的身旁出门,萧熔想自己如果抓到了许穆宁,不可能让他踏出房间半步。
  房间外太多人觊觎许穆宁,萧熔想自己会把许穆宁扒光,永远锁在他的床上,让许穆宁除了他谁都不许看。
  萧熔喘息急促,帽檐下的双眼已经偏执到扭曲,他像是不可避免的遗传了他父亲身上极端的基因,手里拿着那根细针,慢慢往许穆宁脖颈上靠近。
  可他的手却在颤抖,后背不受控制地冒出冷汗,因为嫉妒和偏执而混乱的脑袋里,依稀还有一个理智尚存的角落在一遍一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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