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调研,太子离开斗兽场范围恐对民众造成威胁,所以行动组进行抓捕任务也是人之常情。”一人说着,“何况,太子很危险,方才险些杀人。”
“你也说了,是险些。”
江挽眠伸手,轻轻拖住陆远洲的下巴,胡茬扎得手心痒痒的,他看着陆远洲呆呆的眼神,说:“这不是很乖吗?”
“你们哪只眼睛看见他会伤人了?”
众人:…………
“哪只眼睛?!你瞎了吗?”行动组组长劫后余生,对陆远洲恨得咬牙切齿。
那人直接夺过旁边人的枪,想要朝陆远洲开枪。
江挽眠心下一紧,连忙掏出手枪,“砰”的一声打在行动组组长想要开枪的手上。
“啊——!!”惨叫声穿透耳膜,陆远洲神色复杂的看向江挽眠。
江挽眠手腕都在颤抖,只能故作镇定的把手别到身后,桃花眼冷冷扫向众人。
陆远洲往江挽眠那边挪了一寸,不动声色的扶住江挽眠开枪的那只手。
“您这是做什么?”有人扶住行动组组长,不解的看向江挽眠。
“……不过一只手,我就是要他命,谁敢说一个不字吗?”
“你们与世隔绝太久,莫不是忘了,陆氏每一个调研员都拥有斗兽场的最高调令。”江挽眠不咸不淡的说:“何况……太子和他孰轻孰重,你们捻不清吗?”
众人哑然。
斗兽场成立之初就有这个规矩,只是陆氏调研员大多都是来享乐的,真说整顿斗兽场怎么可能呢?
斗兽场本身就是不法之地,调研员来了也用不到这些调令,但不能因为用不到而不承认这个规则。
气氛焦灼了许久,行动组组长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臂,低了头。
“江调研,息怒。”
江挽眠垂眸,“……夜还漫长,诸位请回吧。”
“可是,太子——”
“出事我担责。”江挽眠打断,然后摸摸陆远洲的下巴,轻笑着说:“何况,乖得像只猫似的,能出什么事。”
陆远洲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江挽眠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波就这么潦草收场,但整个斗兽场都已经传开,这位年轻貌美的调研员,有不可言说的癖好。
浩浩荡荡的人群有序离开,陆远洲没问江挽眠为什么回来,江挽眠也默契的没问陆远洲为什么要帮助他逃跑。
二人各怀目的,心照不宣。
“过命的交情,你的别墅我就笑纳了。”江挽眠说。
陆远洲疑惑抬眸,但也只是“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二人此刻都有些沉默。
来自十年后的江挽眠对陆远洲不算熟稔,十年前的陆远洲对江挽眠更是只有一面之缘。
两个异世界的孤魂靠在一起,有着各自不为人知的过往,却即将奔赴共同的未来。
“我的命是卷王救的,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江挽眠眼眸清亮,直勾勾的看着陆远洲,说:“我回来,也不是和你一起困死的。”
“……你想做什么?”陆远洲的声音很低哑,微微抬眸看向江挽眠。
“今夜,我要击碎高塔上的晶石。”
少年清越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一字一句,重重敲击在陆远洲心上。
第25章 决战商界之巅
高塔上的晶石悬挂至今, 已有十余年光阴。
晶石几乎蕴含一半的回溯之力,扭曲着斗兽场的磁场,也束缚着陆远洲。
“你放心, 世界时空不会因此错乱。”江挽眠见陆远洲不说话,连忙补上一句。
陆远洲目光落在江挽眠一张一合的嘴巴上, 很轻的问:“……为什么?”
“因为打碎晶石后,我可以立刻回到十年后, 然后把——”
“不是这个。”陆远洲打断江挽眠慌乱的解释,“我想问你……你很希望我能够自由吗?”
“我……”江挽眠错愕一瞬。
他没想到陆远洲会疑惑这个, 玩笑着说:“你带我逃跑都要先等我睡饱, 我当然盼着你好……”
“再说, 你不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赚钱,我的大别墅不就跑没影了?”
陆远洲闭上眼睛, 长长的眼睫盖住所有情绪,他不是没有想过击碎晶石拿回力量, 但真正执行起来的时候, 他发现……他始终做不到。
其实在苏诺安之前, 有过无数人天神降临般施舍陆远洲温暖。
和他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兽奴,递给他馒头的小女孩,笑着跟他说他很英勇的少年。
多得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无数人说,你生而自由, 你生而为人。
就这样,陆远洲拾起那点可怜的怜悯,迈出了第一步,也是唯一一步。
就在他试图击碎高塔上晶石那天,所有人,所有给予他温暖的人, 都死了。
他仍然记得那日的风云变幻,海上的巨浪几乎淹没斗兽场,人们哭喊着逃窜,整个世界陷入末日般的绝境。
站在高处,海风吹得猛烈,陆远洲身形依然挺拔,这是他离自由和新生最近的一次。
他后悔了,从晶石中汲取到的唯一一点点力量也用来回溯时空。
斗兽场又回到那个风平浪静的傍晚,海鸥会停留,人们依然纸醉金迷,欢呼声掀翻整个赏金联赛场。
陆沧那日破天荒的亲自来了。
陆远洲躺在笼子里,闭着眼,不理会。
那双已经苍老的手搭上铁笼,陆沧说:“孩子,为什么停手呢?”
“难道这么久了,疼痛依然教不会你摒弃善良吗?”
铁笼已经有了斑驳锈迹,浓烈的血腥味引人作呕,海岛潮湿闷热的天气让这一方角落更加难挨,陆远洲身上新伤旧伤交杂,流着恶心的脓水,他昏昏沉沉的,给不出一点反应。
回溯之力带来的消耗是巨大的,这会儿的陆远洲已经命悬一线,但只要高塔晶石闪烁一日,他就永远不会断绝气息。
活不好,死不掉。
伤疤结了痂,还是会裂开,陆远洲浑身上下,没一块可以入眼的好肉。
“……你没有赢,我就永远不会输。”
这是陆远洲给陆沧的唯一一句话。
陆沧听完沉默一瞬,逼仄的空间里响起癫狂的笑,他身上泛着回溯之力的光芒,黑暗的地下基地被点亮。
“孩子,我早就赢了。”
“……”陆远洲没有力气再和陆沧说多余的,懒懒撑着眼皮看过去。
“那个兽奴,你还记得吗?”陆沧慈爱的笑着。
陆远洲手指微动。
“他和你关在一个地方,你重伤的时候,他偷了医务人员的药塞给你,自己却受了处罚,再也没有出现过。”陆沧慢慢陈述着,“还有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
“她似乎给了你一个冷掉的包子……不对,是馒头吧。”
陆沧蹲下,目光一寸寸扫过陆远洲腐烂的身体,“我想想,还有一个看展的少年,他一直告诉你,你是一个人类,你生而自由,对不对?”
“但是斗兽场这种地方,不是亡命之徒就是赌瘾君子……孩子,你觉得自己命很好吗?”陆沧声音压低,“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够得到这些人的悲悯?”
陆远洲偏过头,不说话也不看陆沧。
“陆远洲,太子,哪个名字都承载着无数荣耀,但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也包括那些少得可怜的怜悯。”陆沧看向陆远洲微微颤抖的身体,继续说:“孩子……你那么聪明,应该都猜到了吧。”
周围气流加急,陆沧手心冒起光晕,地面绕起漩涡,一个个人形被塑造出来。
“……来,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皮肤黝黑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兽奴,撑着小洋伞的小女孩,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研究基地里总喜欢和陆远洲聊聊天的研究员……
他们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陆远洲直勾勾的看着,喉咙里堵得满满的,喘不上气。
“孩子,你喜欢爷爷给你的小伙伴吗?”
陆远洲干裂的唇动了动,崩裂的血水流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陆沧眼角皱纹都笑出来,停了一会说:“他们都是爷爷送给你的礼物,我们人类称之为——雪中送炭。”
雪中送炭……
陆远洲在心间咬碎这四个字,猩红的眼看向陆沧。
过去的日子里,那些丝丝缕缕的善意如同盛开在废墟的野花,陆远洲刻骨铭心,他忘不掉刀刃划破肌肤的痛,只能日复一日,饮鸩止渴的品茗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