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世界，好似幻化成了两个空间。
  繁华安宁与战火纷飞交织。
  飞坠的流火速度慢了下来，堪堪停在触碰到结界的位置。
  江挽眠的识海连接天地每一寸角落，看见与阴魂厮杀的魔族，看见苦苦支撑法阵的修士，看见天机阁占星台上飞速流转的天机轮盘……
  再睁眼时，江挽眠的黑眸流转着金光。
  咚——
  天机轮盘声若洪钟，响彻九州十二境。
  与此同时，玄霄至高榜的末尾，出现了一个闪着金光的名字。
  这是千年来，天机轮盘与玄霄至高榜第一次重新运转。
  上一次，是为段行疆而转。
  圣光交织在江挽眠身上，他微微合掌，从凝聚的光球中挥出如同圣剑一般的法杖。
  少年单手握住权杖之柄——
  圣光普照。
  因曜日而失色的山河，一寸寸恢复生机。
  江挽眠指尖抚过权杖，凝聚周身神力，催动法杖，头顶蔓延开金色法盘。
  法盘之上，垂泄金丝，如同救命稻草一样勾住飘荡无妄海里的阴魂。
  金色穿过无妄海底废墟，飘进碧落堤魔宫，飘进昭明夜坊，飘进每一个有阴魂存在的地方。
  “那是什么？”燕黎看着金丝，问谢惊鸿。
  “不知道。”
  金丝找到阴魂，就立刻攀附上去，阴魂顿时收了狰狞之态，跟着金丝离开了魔族的王城。
  谢惊鸿收了剑，看向金丝飘离的方向，“战乱，结束了。”
  “啊？”
  夜魅从屋顶一跃而下，“江殿下怎么就看中你了？”
  燕黎：“………”
  不要妖身攻击。
  谢谢。
  金丝抽去阴魂身上的怨念，引渡其来到往生之门。
  浩浩荡荡的阴魂跟随圣光，涤荡满身污浊，再入轮回。
  直到最后一个阴魂迈入大门，江挽眠收了法盘，抬眼望向被静止的曜日流火。
  他咬紧牙关，将浮笙掠影运转到极致，额角汗珠流下，割裂的天地重新融合，圣光笼罩，碎裂的流火重新凝聚成曜日。
  待完全凝聚后，浮笙掠影重新回到江挽眠身边，在他身后碎裂，环绕为圆环。
  他脚下用力，飞身而起。
  与此同时，曜日翻滚起来，以毁天灭地之姿猛地砸下。
  赤色流火与金芒圣光划过永夜，“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
  剧烈的摩擦后，权杖终于触碰到曜日边缘。
  圣光并没有去击碎曜日，而是温柔的裹挟上去，一点点熄灭燃烧的烈焰。
  烈焰弱了下去，却始终无法熄灭，江挽眠体力不支，支撑的权杖渐渐顶不住。
  曜日缓慢压下来。
  “凝神，聚念。”
  浩瀚之力通过千机神剑传递到江挽眠身体里，他回头看见了远处那始终没有离开的身影。
  从始至终，卷王一直都在。
  “谢谢……”
  江挽眠艰难支撑着，从未如此疲惫，也从未如此渴望成功。
  天幕胶着的两股力量，赫然印在每一个人的眼底。
  段淮衿一头雪发，他的眼睛是灰白的，还是对风止息调笑，“你那白绫还挺好看的，改天送我一条呗。”
  “将死之人，何必。”
  “好无情啊。”段淮衿笑着，并未生气。
  “无情的人，何曾只是我一个？”
  段淮衿说：“想开点，起码你还有一年的光阴，可以让我记住你，不是吗？”
  “没有了。”
  风止息摘下覆眼的白绫，睁开眼，轻声说：“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直觉告诉段淮衿，这不会是什么好话。
  “………风止息，我不想听。”
  “怎么办呢？”风止息难得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话，“可是我想说。”
  他缓慢朝天机轮盘走了一步，“那三道箴言，并没有让我付出双目失明的代价。”
  “………”段淮衿心骤停一瞬，“你说什么？”
  风止息指节碰了碰眼睑，面上浮现一个笑，“天命说，神罚可逆，因果不可改。”
  “天谴的因果，自然要足以弥补天堑鸿沟的人来偿还。”风止息将自己与天机轮盘连接，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我那时便想，能得到这么重要的提示，只要我一双眼……是上苍怜我。”
  “………”
  “你一个人，去担苍生的因果？”
  风止息感受着生命力被天机轮盘抽去，“我唯恐自己不够。”
  “所以，段淮衿……”
  “你今天一路走来，看见的所有天机阁弟子，他们都是……自愿殉道之人。”
  “你们要做什么？”段淮衿想要上前，却被天机轮盘反弹，狠狠摔在地上。
  “天机阁，得天下苍生信仰，自然要庇佑它忠实的信徒。”
  风止息闭上眼，“我们愿举族赴死。”
  狂风在天机阁吹了起来。
  风止息的身影消失在天机轮盘前，只有一条白绫飘飘荡荡，落到了段淮衿的手中……
  “风止息！！！”
  “天机阁，愿举族赴死，换因果相平。”风止息的余音回响在大殿，萦绕在每一个天机阁弟子心头。
  “愿举族赴死，换因果相平。”
  一呼百应，千应，万应。
  宋倾澜握剑站在其中，看着一个又一个天机阁弟子……化作灵流汇入天机轮盘。
  这是他经年后，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的一幕。
  天机阁所有弟子，一如风止息一般，活活将自己献祭给了天机轮盘。
  消弥所谓的……因果报应。
  咚——
  天机轮盘又一次响了。
  响彻九州十二境。
  有人贪婪的要神界之门大开，有人举全族之力，要四海安宁。
  曜日失去因果加持，势头弱了下去。
  顿时，冲天圣光普照世界，渡化人间，是为——浮笙掠影开天命。
  曜日化作流珠落入江挽眠掌心，闪烁着赤金光泽，如同段行疆那双赤金眼眸一样。
  天光大亮，世界归于宁静，唯有圣光久久无法消散。
  卷王将千机神剑入鞘，抬眼看向那贯穿云霄的圣光，微微蹙眉。
  与此同时，天外之天的神殿中，枷锁缚身的神明睁开了淡漠的眼，看向那方异动的小世界。
  “大祭司。”身着神谕者制服的女子走到大祭司身旁，看着远处那冲天耀眼的圣光，勾起红唇，“看来，神殿又要多一名得力干将了。”
  大祭司没有回答，只问：“找到人了吗？”
  “基本可以锁定。”女子转动手里的笔，回答：“我们的人已经检索到了回溯之力，可需要派人支援？”
  “不必。”
  女子扬起红唇，“也是，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好，他也不用做神殿的首席了，不如让贤给我。”
  “事关克莱西，不要掉意轻心。”
  “是。”女子收起散漫姿态，“属下会继续追踪调查。”
  “嗯。”
  大祭司波澜不兴的眼睛又阖上，不再理会外界一切异动。
  他曾以为，编号099的神殿之力——圣光，永远不会再寻找主人了。
  没成想……
  竟然认主了。
  神殿无数力量里，能排上前一百的，只有099圣光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甚至可以绝对压制曜日之力的杀戮暗面。
  “但愿，你能担得起这份力量带来的责任。”
  第56章 修真界第一人
  无妄海褪去血色海浪, 偌大的结界阵法随着天机阁举族的赴死，也慢慢消散。
  此一战，比之当年的曜日之战, 少了太多杀戮，却是如此悲壮。
  此后天地间, 再不会有天机一脉的弟子。
  故而后来的史册，将其称为天机之战。
  段淮衿握着手中白绫, 坐在红梅树下，仰头灌下一口烈酒。
  “师尊, 四界重整计划尚需您来定夺。”宋倾澜在不远处站定, 出声：“烈酒伤身, 还是莫要再饮了。”
  “我一个散漫惯了的纨绔，做不来这种事。”
  宋倾澜蹙眉, “师尊……”
  “倾澜，如今的宋氏乃天下第一族, 你自幼便是族中的骄傲, 我知旁人都告诉你, 何为天下大义何为家族荣辱……”段淮衿招招手，示意宋倾澜过来。
  宋倾澜走过去，俯身跪在雪地里。
  段淮衿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发顶，“居之高位, 受之大任，待你未来走得更高更远之时，师尊唯愿，你仍是……宋倾澜。”
  “师——”
  “嘘……”段淮衿用手指抵住唇，“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