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对上少年清亮眼眸那一瞬,他浑身血液如同沸腾了一样。
  这是……
  他的王后。
  他摩挲几下缰绳,按耐着,只道:“你便是我的王后?”
  “可以。”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方才克制住要带人离开的冲动,这样危险的地方,怎么能让他的王后一个人面对?
  直觉说,他应该让少年去走自己的路。
  而他,只需要守好这扇门。
  那场无止境的厮杀,持续了很久,直到秘境轰然坍塌,冲天圣光普照大地,他跌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方世界。
  大梦初醒,作为嘉奖,他知道了少年的名字——
  江挽眠。
  梦醒后,如果不是床榻前多出一个匣子,他都觉得是自己疯了,竟然臆想出这么一个梦境。
  他小心打开匣子,眸光微暗。
  里面装了婚书,同心结,还有……
  一幅画像。
  后来的经年里,奉则收藏兵器的库房里,最中央的展台上,多了一副挂画。
  现在,画像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眠眠。”
  江挽眠侧头,“嗯?”
  “没事。”
  “………”江挽眠无语的咽下糕点,肘击奉则一下,“药膳凉了,给我拿过来。”
  “好。”
  温热的药膳下肚,江挽眠喟叹一声,“味道还挺好的,你要不要试试?”
  奉则喉结滚动,目光落在瓷白的勺子上,又看向少年粘着晶莹的唇瓣,张嘴喝下那递过来的一勺药膳,声音微哑,“嗯,味道的确很好。”
  “是吗?”江挽眠觑他一眼,勾唇似是随口一说,“陛下说的哪个味道?”
  “………自然是药膳。”
  “哦。”他把空了的碗往奉则怀里一塞,轻盈起身掀开营帐,转身笑意盈盈的,“陪我出去逛逛?”
  “好。”
  “你想去哪?”奉则放下碗,伸手牵住江挽眠,滚烫的体温传递过去。
  “都可以。”江挽眠眼睛一转,顺势凑过去亲了奉则一下,桃花眼里漾开狡黠,笑得晃眼,“我都听你的。”
  “!!!”
  奉则顿时步子一滞,心口跳得厉害,他闭了闭眼,把作怪的人抓过来桎梏在怀中,揉搓着少年腕间软肉,张嘴咬了咬。
  “什么都听我的?”
  “是啊。”
  “……回了北渊就成亲,也可以吗。”
  第79章 群雄逐鹿
  大宁京都, 八百里加急的密信送到江元澈桌案上,殿堂之下跪满了跟随江挽眠一同去沧澜的死士。
  “陛下,都是属下办事不利, 请陛下从重处罚!”领头的死士跪在最前头,单手握拳抵在胸口, 等待君主下令处决。
  桌案上摊开的密信,笔墨晕染开来, 字迹都有些模糊,只有一句话——靖王殿下平安无事, 不日将跟随北渊帝王回京。
  墨色的字迹, 这般刺眼, 江元澈没什么表情,但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书信上挪开。
  良久, 他随意拿起一本书,盖在密信之上, 淡淡开口, “临走前, 他说了什么?”
  “这……”领头死士面露难色。
  “说。”
  “靖王殿下说,他、他要去北渊和亲。”头领犹犹豫豫,“还……还说,您是他的兄长, 柳帝师他的是朋友,他如今再去北渊和亲,是皆大欢喜的事。”
  “………”
  满堂寂静无声。
  “呵,皆大欢喜。”江元澈神色淡淡,搭在龙椅上的手指,却是用力到青白。
  什么是皆大欢喜?
  是柳容廷跟着萧少卿回到沧澜, 再无家国之忧,是奉则不必沙场征战,还有爱人常伴身侧。
  他呢?
  又算什么?
  一个毫不相干的过路人吗?
  少年清亮的眼眸似乎还在眼前,好似只需要一回头,那人就永远站在桃树下,笑意盈盈的向他伸手。
  如今所有一切,大梦成空,斯人已为过往。
  “罢了。”
  江元澈撤了手,疲惫的阖上眼,“都下去。”
  乌泱泱一群人散去,偌大的宣政殿顿时空荡起来。
  目之所及,无一不是江挽眠的身影。
  檐下听风,桌案相伴,相依而眠……
  那一日,从来顺风顺水的帝王在大殿里枯坐了一夜,一颗心终于沉寂下去。
  他提笔亲自写下贺词,恭祝两国永结同好,停笔那刻,庭院里江挽眠经常倚靠的那棵桃树上,恰巧凋谢了最后一抹春红。
  明年桃花还会再开,但江元澈觉得,江挽眠永远不会回来了。
  本就是他觊觎不属于自己的珍宝,再喜欢,也总有完璧归赵那一日。
  从收到来自北渊匣子那天起,他就该明白的。
  ………
  奉则取来自己的披风,搭在江挽眠肩上,带着人四处逛起了军营。
  “这处营寨是临时搭起来的,不算很大,等回了北渊,我再带你去看惊风军营。”
  江挽眠眉梢挑起,“那个闻名天下的惊风军营?”
  “嗯。”奉则牵住他微凉的手,勾起唇角,“惊风营还有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器锻造师,到时候让人给你锻造一把称手的武器。”
  “那倒不必,我已经有了。”说到这个,江挽眠就滔滔不绝,“其实我什么武器都能耍一耍。”
  “这么厉害?”奉则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想和我对练吗?”
  江挽眠鼻腔轻哼一声,“我很厉害,你不怕输了丢人吗?”
  “自然怕。”
  眼看着已经到了演武台,奉则道:“小殿下,让着我一点?”
  “那不成,多损您杀神的威风。”江挽眠披风一掀,目光扫过摆放的武器,随手抄起一杆长枪,冲奉则扬扬下巴,“虽然我最擅长用剑,不过今天更想耍点别的,奉陪吗?”
  奉则颔首,“自然得让殿下尽兴。”
  “来吧。”
  演武台上的人见状,立刻翻下来,等奉则和江挽眠上去。
  叶铭闻声,直接原地解散正在操练的士兵,一群人一下子全部跑过去围观。
  等他挤进去时,发现老军医已经抱着手,伸长脖子张望许久了。
  “老不死的,怎么哪都有你?”
  军医摇摇头,“啧”了一声,指指点点道:“你说谁家小两口刚见面就打打杀杀的,从床上打到演武场,年轻人当真是精力充沛!”
  “………”叶铭恨不得耳朵聋掉,“你能不能一天脑子里干净点!”
  “军营里你还跟我谈这个?”军医不屑的啐他一口,“也活该你一把年纪了找不到媳妇。”
  “不敢不敢,说到一把年纪,满军营除了你这个秃驴,还能找出第二个?”
  “嘘!”一个军官转过头,“你们能不能消停会,这都开打了!”
  “………”
  和风骤惊,长枪自江挽眠手中迭起,凌厉的风刃扫向奉则,寒意落在每个人心头。
  铮——
  枪刃撞上矛戟,奉则直直迎上去,兵刃的震颤传入手心,他挑眉道:“这算不擅长?”
  “是啊。”江挽眠璀然一笑,下一个招式紧接而来。
  奉则丝毫没有松懈,手腕发力挑开长枪,顺着江挽眠的一招一式,打得有来有回。
  少年绯红的衣摆漾开,黑发里飘扬的红发带诉说着轻狂意气,利落的打斗是与奉则截然不同的,他激流险进,奉则稳扎稳打。
  “你让着我?”
  江挽眠嘴角一拉,挥舞长枪大力砸过去,但这样还觉不够,索性长腿一掀,一脚踹在兵刃交叠处。
  纵使奉则常年行军,对江挽眠这样的打法也是见所未见,他双手一收,矛戟螺旋而起,巧力化解了这惊人一踹。
  叶铭“嚯”了一声,“威猛啊!”
  要是换他来和江挽眠对打,只怕这一下子就给踹出演武场了,还得是他们陛下才能接住。
  一早被士卒插在地上的香快要燃尽,阳光洒在演武场上,晨露渐渐蒸发,汗水自江挽眠额头滑落,他用尽全力一枪挥出去——
  一声脆响,矛戟与长枪一同断裂开来。
  整个演武场一片死寂。
  “………”
  叶铭手里的瓜子掉在地上,军医睁大眼睛,被二人招式秀得眼花缭乱的士兵们鸦雀无声。
  什么情况……
  他们惊风营锻造的兵器……
  就这么……断了?!!
  断了!!
  “我的个亲娘……”叶铭双腿发软,咽了咽口水。
  没由来的,他突然想起那个土匪头子就是江挽眠被钉在树上,然后咽气的。
  奉则定定看了断成几截的兵器半晌,又把视线移到微微喘气的少年身上,“能把惊风营的武器砸断,你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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