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没等他爬上一半，那位黑发高马尾青年又出现在墙壁的顶部，明前路看到那双红色的眼睛倒映着他带着父亲艰难攀爬的身影。
黑发高马尾青年没有说话，神情也没有任何改变。
可不知为何明前路就是觉得那双红色的眼睛好像透露出来了些许的疑惑。
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他不快点上来。
“我的父亲正昏迷着，”明前路连忙开口解释道，“而且他发了高烧……”
黑发青年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下方的人微微歪了歪头，然后蹲下来，朝着明前路伸出了手。
明前路几乎是秒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连忙握紧了那双白皙纤细的双手。
那只手上并没有任何劳动遗留下来的痕迹，修长瘦弱，隐隐约约透露着青白色的血管，看起来就像是哪家的大少爷才会拥有的这般柔若无骨的手。
明前路却并不这么认为。
一股极其巨大的力道便从那双看起来柔弱无力的手上传来，明前路整个少年加上一个成年人就被这么一位看似柔弱的青年一整个确确实实拽起。
然后，对方像是拎猫一样拎着他，轻轻松松地翻过了墙。
“谢谢！”明前路看着面前的这位黑发青年，真诚地感谢道。
“跟上。”黑发青年矜持地抬起下巴，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明前路连忙背着父亲追了上去。
“来了来了！”明前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救命恩人的身后。
黑发青年的脚步很快，但似乎是为了照顾背着父亲的明前路，当他俩明显落后一段距离的时候，脚步就被刻意放缓，等待那两个人跟上。
黑发青年带着明前路左拐右拐，躲避着天上的追踪无人机。
这位似乎对黎明城的构造很熟悉，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各个路口的巡逻机器人，甚至在一个明前路几乎以为是死路的地方，拉开窖井盖，带着他一起从下水管道之中穿行。
当他们离开下水道之后，便来到了一个灰暗破败的贫民窟之中。
黎明城是一个庞大且复杂的城市。
它原本是一个避难所，但是经过了百年的发展，已经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城市。
这里生活着三亿左右的人口，在城市中心的地方，那里的人们生活得相当奢华繁荣，好像他们并不是处在这片黑暗的末世之中，而是依然活在人类最鼎盛的黄金时期。
而在城市的外围，情况就变得复杂且落魄。许许多多的穷人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灰暗的平民区之中，用憎恨和贪婪的眼神注视着外来之人。
明前路本来和自己的父亲生活在黎明城的中间地带，虽然不像是城中心那般极致的奢华和先进，但也算是平安幸福的小康家庭。
他身上穿着的也都并不是什么昂贵的衣服。甚至在经历过战斗之后，他的衣服也都变得有些破烂。
但是和贫民窟那些衣不遮体的人们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
明前路背着父亲，感受着来自贫民窟那些或多或少带着恶意的眼神，有些被刺痛了。
哪怕他们现在已经十分狼狈，但却依然是贫民窟的人敌视的对象。这里的人用眼神告诉他们，他们不属于这里。
明前路无法面对这些恶意的眼神，只能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人。
他其实是有些彷徨无措的。
虽然他小时候是生活在外面的荒野之中，但怎么说也是在黎明城中接受了教育，按部就班地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一员。
可突然之间，他的全世界似乎都崩塌了。
在暴露了身份，被迫与那些白大褂为敌之后，他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周围人对他的厌恶。
这让十分敏感的他很是难过。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漂浮在黑暗深海之中的一叶小船，载着父亲，试图找到能够停泊的岛屿。
而在这满是排斥和反感厌恶的深海之中，却从天而降一位他完全感觉不到恶意的人。
他就像是抓住了稻草一样，紧紧跟随着对方。
对方熟门熟路地穿过了贫民窟。
明前路敏锐地注意到，在经过一些麻木困窘的可怜人身旁，那位黑发青年会有些犹豫和迷茫，像是在为这些人的命运感到不平。
但这一切又应该如何改变呢？
上层牢牢地把握着资源，高高在上的他们的视线永远不会放在这些可怜人身上。
明前路其实并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在他的教科书上写着，黎明城是人类最后的堡垒，是人类文明的希望，也是最后的人类安居乐业的地方。
在书本上，黎明城永远是辉煌的，伟大的，似乎并不存在这些阴影的死角。
他们在伟大的城主的带领下，将会重现人类最辉煌的时刻。
明前路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的全世界塌陷了之后，他才惊恐地发现，原来黎明城里隐藏着如此之多的黑暗。
就像是黎明到来时分，那无法驱逐的黑夜。
没有人知道，这片黑暗到底会不会消失。
明前路也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做。
他拥有着力量，但那股力量是令人厌恶的，属于怪物的力量。一旦使用也只会让人恐惧，让人受伤。
而他的这点力量和整个名为黎明城的存在相比，又太过于渺小。
他只能背着父亲，抓住眼前这微小的希望。
很快，黑发青年便带着他穿过了贫民窟，不知道要把明前路带到哪里。
哪怕周围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褪去先进的外壳，暴露出残酷的末日景象。但不知为何，明前路却依然相信着这位青年。
最终，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一个很破旧的，由木板和塑料布搭建起来的简陋小屋。
黑发青年帮忙掀开帘子，让明前路走了进来。
屋子内部虽然依旧很是破败简陋，但是却透露着温馨的生活气息。家具和用品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明前路甚至注意到，无论是鞋子、牙刷还是椅子朝向，都仿佛强迫症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放置着。木板的窗户前，还插着白色的小花，在寒风中摇摆着，却依然透露着坚定的生机。
在黑发青年的示意下，明前路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放在了屋子内唯一的一张床上。
直到现在，明前路才彻底地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血水和汗水打湿，一片狼藉。
黑发青年好心地为他搬了个椅子，然后又出去给明前路端了一盆清水和干净的毛巾。
“多谢。”
明前路略带窘迫地朝着黑发青年道谢，急匆匆地将毛巾打湿，擦着自己已经花里胡哨的脸。
黑发青年从始至终都是那副冷漠的神情，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明前路。
终于，他指了指自己，声音清冷：
“言白。”
虽然这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但明前路却瞬间理解了这位黑发青年的意思。
“你叫言白对吗？”
黑发青年言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4章
“谢谢您救了我和父亲！”明前路郑重其事地向着言白道谢。
跟在对方的身边逃了一路，明前路已经意识到，言白外表虽然冷酷，但是内心却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也许只是不善于表达。
而且从这个房间的布局来看，言白他应该是个很严谨甚至带点强迫症的人。
父亲教过他，所有对他好的人都要好好报答和感谢。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去做的！”
黎夜语歪了歪头，那双干净纯粹的红色眼眸中倒映出来了一个略带窘迫，满是狼狈，却眼神坚毅的金发少年。
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就像是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世界之中冉冉升起的太阳。
真是漂亮的眼睛……
可以收藏吗？
明前路忽然间像是一只炸毛的橘猫一样，警惕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刚刚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个无法言说但是极其危险的家伙似乎盯上了他，而且就在这附近！
难道说是这里又被那些白大褂发现了？！
那他会不会给言白带来危险？
明前路警觉中带着焦虑。
他认为言白是个好人，他不应该给这样一个好人带来麻烦。尤其是对方刚刚救了他和父亲。
如果没有言白，那么他和父亲在小巷子里就要被那些人带走了。
他能感觉到言白大概很强，也许那些白大褂无法对言白造成多少影响。
但这个危险终究是针对他的，他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真是个警觉的小动物。
黎夜语眼睑低垂，收束起来了自己的思绪，将他大部分的记忆埋藏于脑海之中，并且逐渐开始伪造和完善言白这一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