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小安眼底浮现纠结和难以察觉的苦痛，短暂沉默后，来到黎川面前。
  他的脸上此刻带着超越小孩的冷静，却在开口之际，眼睫微微颤动，眼神带着不愿回忆的闪躲，随后卯足了劲儿说：
  “黎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黎川基本上恢复了意识，挣扎了两下还是无法挣脱手上的镣铐，忽然就听见一个小孩对着自己理直气壮说了这话。
  他抬头，认出了这个人是小安。
  当时温温把他带到他家。
  他想起在地下室时，温温说小安和他长得很像，这会儿这么认真一看，的确很像。
  五官青涩，但眉眼之间都很像，尤其是头发和瞳色。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怎么，难道你是我和温温生的？”
  温笛一愣，脸颊突然染上一点红，又有点羞愤，他又不能生小孩。
  “脸红？可笑。”滕怜羽不屑地讽刺。
  赫殇永瞪着黎川：“你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还在胡想些什么？”
  温笛对他们的严肃很是不满，这是他和黎川的事，关他们什么事？
  他撇了撇嘴。
  小安闻言，脸黑了黑：“黎川，没有我就没有你。”
  “换句话来说，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
  黎川晦暗阴沉的目光瞥向他。
  温笛眼底也浮现疑惑。
  小安停顿一秒，缓缓解释道：“你、你只是我幻想中我23岁的样子，英俊无双，事业有成，住在太阳能照到的高楼之上，想要什么伸手就有，风光无限。”
  “原本我们不应该见面，你也不会知道你就是我，因为你一旦知道了这件事，这个世界的信念感就会崩塌，世界也会不复存在。”
  黎川听了他的话，没说信不信，抬眼又问：“你说我是你，你如何证明呢？”
  小安目光平静说道：“半圆出现后，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对吗？许多过往的事情你都记不起来了，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这些过往。”
  “你不记得自己的朋友，不记得父母，不记得自己如何达到现在的成就，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交过朋友，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没有经历过为自己的事业奋斗。”
  “这些都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
  “而你，只是承载我幻想的空壳。”
  小安顿了顿：“原本你可以有的，但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我的想象有限，所以无法给你创造更多的记忆。”
  黎川眉头紧蹙，神色阴暗，甚至有些阴戾，似不愿意接受这些话。
  小安看着他：“其实我不该出现在你面前，因为这有可能会让你记起一些事情，但是没想到那天......哥哥带我去了你家里。”
  小安转头看向温笛，琥珀色的眼底忽似春水化开般温暖柔和：“我在院子里被抽打的时候抬头看见了哥哥，虽然只有一眼，但我确认了，哥哥就是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那能够救赎我于深渊中的藤蔓，不、不、哥哥不是藤蔓，哥哥是天使，是天使娃娃。”
  “哥哥是属于我的娃娃.......”
  他眼底蔓延出浓郁的喜爱。
  “所以......所以我违背了自己的规则，跑出来遇见了哥哥。”
  “后来他把我带到了你家，我没想到你们是认识的，你们竟然这么亲昵......这让我更加坚定，哥哥与我的羁绊.......哥哥是为我而生的，哥哥不属于我的幻想，但哥哥降临在这世界，他是在这荒诞世界里唯一真实的存在，哥哥是属于我的。”
  小安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随后瞳孔如蛇一般盯着黎川：“你还不明白吗？你喜欢上哥哥，是因为我也喜欢哥哥啊，你就是我啊，黎川。”
  “你闭嘴！”
  黎川眸色阴鸷、黑暗，他眉心和太阳穴突突跳着，手臂青筋暴起，强忍着汹涌而来的不适感，心脏和大脑因为这些信息和讯号疯狂跳动，几乎要爆炸开。
  “我爱他，跟你无关。”黎川嗓音沙哑。
  小安冷笑了一声，陡然间，看向黎川的眼神变得怨恨：“但是你为什么这么没用，你为什么留不住哥哥？为了让哥哥留下来，我甚至给你创造了一个什么都有的梦境，你和哥哥那么幸福，为什么还是留不住哥哥！”
  黎川的大脑快要爆炸，无数汹涌的记忆片段撞入他的脑子里，构建出更完整也更残忍的世界。
  他想起自己无数次死亡又数次重生，想起在梦境中他对温笛的渴求。
  想起，在离开半圆后，他记起了所有的记忆，祈求温笛不要离开他。
  原来，他永远无法给温温一个完美的真实的世界。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离开过半圆，他从未来到过半圆外的世界。
  他的眼睛和大脑从未看见过半圆世界外的一草一木，道路和建筑。
  从未见过，如何构建？
  他心口怒意滔天汹涌，突然眼神憎恨看向小安：“你怪我？那你呢？你为什么逃不出那地下室？！你为什么要死在那里！如果你能出来，那一切都是真的了！”
  小安脸色刷地一片惨白。
  他圆润的大眼睛浮现出惧怕，他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胡乱颤动，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第98章 真相
  温笛目光怔愣看着他们俩，大脑随着他们的每一句话而不断受到冲击。
  原来，小安就是那栋别墅里被叫做“怪物”的小孩，而黎川就是小安。
  不对，应该说，黎川是长大后的小安。
  除了滕怜羽，其余几人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所以，这世界就是这小孩的幻想？”
  “那、那他死了这世界是不是就消失了？”
  几位玩家的眼神虎视眈眈又带着些许畏惧地盯着小安。
  他们万万没想到副本的boss竟然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
  他们之前全都盯着黎川了。
  滕怜羽目光冷淡瞥了他们一眼，沉声解释：“他死了对这世界不会有影响，因为......他一直在死。”
  他垂眸看了眼小脸发白的温笛，见他眼神疑惑向他看来，又说道：“你们以为我们之前陷入循环是因为黎川的死吗？不是，是因为这个小孩、一直在死亡。”
  “他无数次地循环、周而复始地死在地下室。”
  “想活着，却还是死了。”
  温笛心头一颤。
  他明白了这一切。
  原来，黎川的死，不是因为杀了人被逼死的，也不是因为铁杆断裂而坠塔，而是因为背后有个不可抗力的因素存在。
  那就是八岁的他。八岁的他被困在地下室里，想要逃生，想要活下来，却没有成功，还是死了。
  没有八岁的他，也就没有二十三岁的他。
  温笛的心头突然涌起无限的悲伤，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安骨瘦如柴倒在他家门口，告诉他，他因为吃得太多被爸爸抛弃。
  他想起他带小安去了黎川家，小安把那好吃的蛋糕偷偷留给他。
  他想起在那别墅里，小安布满伤痕的手臂，却还说着没事，装大人一样出去给他找吃的。
  如此懂事、会照顾人的小安，生命终止在了八岁。
  他又想起他和黎川相处的那些画面，总裁相貌英俊，气质矜贵，事业有成，应有尽有。男儿意气风发，本应有更辽阔远大的前程，应去看更繁华精彩的世界，但实际上，一切都是泡影，他的世界只有一个半圆这么大。
  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他生命的无限机会终止在了八岁。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小安会遭遇这些？为什么会出现钟表游戏？
  回忆起那暗无天日的别墅，小安的脸上浮现出惊恐和狰狞，他仿佛陷入梦魇，跪在地上，抱着头不停哆嗦。
  温笛不忍心看他这样，却被滕怜羽死死禁锢着，无法向他走去。
  小安转过头看向温笛，大眼睛盛满眼泪，濡湿脸颊，眼底含着痛苦的祈求：“哥哥、哥哥救救我，哥哥救我，我不要在这！”
  他从地上爬起来要向温笛跑去，却被赫殇永拉住了绳子，一把拽了回来扑倒在地，掀起一片厚重的尘土。
  温笛大滴眼泪砸了下来，他是个偶尔笨又偶尔心软的坏蛋。
  他低头一口咬上滕怜羽的手臂，趁他吃痛稍微松力，立马朝着小安跑去。
  他在众人惊讶不已的目光中，接住了这被叫做“怪物”的狼狈的小孩。
  小孩把他当做唯一的救赎紧紧抱住他。
  赫殇永眼一沉，走上去要分开他们俩，一伸手温笛就死死咬住了他的虎口。
  用了全身的力气。
  他没有锋利的武器，只能这么做，来逼退这些只会威胁、逼迫他的玩家们。
  赫殇永皱起了眉，望着温笛潮湿泛红的双眸，心头闷闷的，松开了手，退到一边。
  或许，让小安和黎川相遇并不是最终的结局。
  小安在温笛怀里哭了许久，抬起头时，他湿润的大眼睛盛着高兴：“哥哥......你真的来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