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那些他深埋心底、从不示于人前的狼狈、肮脏、不堪的过去，就这样被宁沅窥探得一清二楚？
就像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都狠狠撕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猛地别开脸，不想让宁沅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呵……现在知道了？觉得我很脏？很可怜？宁大少主，满意你所看到的吗？可以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了吗？”
“不是同情！”宁沅急切地反驳，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风倜尧，却又怕被拒绝，只能悬在半空，“是心疼！风倜尧，我心疼！”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语出惊人：“你不是厌恶屈居人下吗？你不是恨我强迫你吗？”
说着，在风倜尧愕然的目光中，宁沅竟然猛地一个翻身，主动调换了位置。
将毫无防备的风倜尧置于上方，而他自己则仰躺着，将最脆弱的脖颈和整个脊背都暴露出来，一副全然不设防、任君采撷的姿态。
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以后……都让你在上面。只要你别再推开我……怎样都可以。”
“你以后要双修提升实力，就……就找我，我，我可以给你当炉鼎……”
“只要你……别再找别人。”
最后一句话落下，宁沅的声音低得不可思议，带着颤抖。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风倜尧彻底怔住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他身下的宁沅。
这个风云宗的天之骄子，此刻竟像个献祭的羔羊，将他那自幼被教导、视若生命的矜贵与尊严，亲手捧到他这个“卑贱炉鼎”的面前。
寝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
风倜尧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和宁沅那明显压抑着的、紧张的呼吸声。
他看着宁沅紧闭的双眼，微颤的睫毛，那副引颈就戮般的模样，再想起他刚才那句“怎样都可以”和“我心疼”……
风倜尧双眼逐渐模糊，他指尖刺入掌心，终于压制住了眼底的水雾，将宁沅此刻的模样深深的映入心底。
他缓缓伸手触碰到了宁沅的后背，瞬间察觉到了宁沅的僵硬。
他并不意外，只是收回了手，没再触碰宁沅。
宁沅瞬间急红了眼，哽咽道：“我……我不是在抗拒你……我，我只是……不习惯，你继续就好……”
但风倜尧没动，只是沉默地看着宁沅，眼底情绪复杂得无法让任何人看懂，连他自己都不懂。
风倜尧忽然极其缓慢地、极其复杂地，轻轻叹了一声。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宁沅的脸颊，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算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叹息。
宁沅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茫然和不安。
风倜尧看着他，目光复杂难辨，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你无需这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吧。”风倜尧认命般的闭了闭眼，声音嘶哑：“日后……我不会再找别人。”
闻言，宁沅喜上眉梢，随即满脸心疼地问道：“可你……你不是不愿屈居人下吗？我真的没关系的，你为何不……”
“没有什么为什么。”风倜尧脸上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却带着自嘲。
“别问了。”风倜尧伸手，将宁沅的身躯逐渐掰正，看着宁沅的双眼，沉默了下去。
你自幼矜贵，洁身自好，尊严值千金。
而我不过卑贱炉鼎之姿，脏污不堪，怎能糟践你。
宁沅却想明白了。
正是因为想明白了，他的心才又疼又喜。
他在心疼风倜尧的执着、愿意让位的同时，风倜尧也在心疼他。
所以风倜尧选择将那些尖锐的刺，默默收了起来。
宁沅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风倜尧抚在他脸颊上的那只手，用力地握住，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自己的决心，全部传递过去。
眼神交汇，无声胜有声。
那些激烈的爱恨、尖锐的对抗、不堪的过往，仿佛都在这一刻，悄然融化在彼此复杂而汹涌的目光里。
隔阂仍在，伤疤未愈。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风倜尧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再推开他。
这就够了。
寝殿内暧昧的气息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安静，仿佛暴风雨过后，满地狼藉却终于透进了一丝天光。
他们之间，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点。
姑且，就算是和好了吧。
第227章 圣地之事
眼前景象瞬息万变，空间扭曲的光影散去，慕子笙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处完全陌生的环境。
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远非外界可比。
放眼望去，仙山缥缈，宫阙连绵，雕梁画栋皆非凡品，氤氲的灵雾缭绕其间，仙鹤清唳，瑞兽隐现。
一派超然物外、神圣祥和的景象。
这里便是北陆修士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修行圣地。
然而，站在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境之中，慕子笙只觉得周身冰冷。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谢府那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与眼前这圣洁的景象形成尖锐而讽刺的对比。
“圣孙，请随我来，圣主已在圣殿等候。”慕决明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仿佛方才在谢府那场血腥屠杀从未发生过。
他甚至没有多看慕子笙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凌苍长老走上前，脸上带着未散的愧色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孩子，走吧。圣主他……一直很惦念你。”
惦念？慕子笙心底冷笑，面上却无波无澜，只是沉默地跟上。
上官昭禹静默地跟在稍后位置，目光掠过慕子笙紧绷的侧脸，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穿过重重守卫森严的长廊，一座宏伟肃穆、威压自生的巨大宫殿出现在眼前。
殿门无声开启。
步入殿内，殿宇高阔，穹顶之上星辰运转，似蕴藏着无尽奥秘。
最上方，一位身着玄底金纹冕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端坐于玉座之上。
这便是圣地的圣主，慕容宸。
也是他母亲慕容萱的父亲，他的亲外祖父。
慕决明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圣主，人已带回。”
慕容宸的目光落下，精准地投注在慕子笙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但唯独没有慕子笙想象中的，外祖父见到流落在外多年的外孙时应有的激动与温情。
“像，确实像萱儿。”慕容宸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尤其是这双眼睛。”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些年，流落在外，受苦了。既已归来，往后圣地便是你的家。你母亲当年未尽之责，该由你来承担。”
这番话听起来似是关怀与认可，但慕子笙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极致的冷静与算计。
“未尽之责”？“由你承担”？这更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归属，并为其赋予新的用途。
慕子笙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思绪，依着来时凌苍长老匆匆交代的礼仪，略显生硬地行了一礼：“慕子笙，见过圣主。”
他没有称呼“外祖父”。
慕容宸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只是微微颔首：“将星谕盘带过来了吗？”
凌苍连忙回道：“回圣主，带来了。”
“嗯，”慕容宸淡淡道，“那便开始吧。”
“是。”凌苍长老应声，从储物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器物。
那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罗盘，罗盘中央镶嵌着一块不断变幻色彩的晶石，周围刻满了深奥的星辰符文。
“孩子，勿要抵抗，将手放于这星谕盘中央即可。”凌苍对慕子笙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慕子笙心中警铃大作。
这绝非普通的血脉测试！
这东西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排斥和危险。但他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依言将手按了上去。
入手冰凉刺骨。
下一刻，星谕盘中央的晶石猛地爆发出难以形容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简单的强光，而是仿佛凝聚了万千气象——有紫气东来的祥瑞，有金戈铁马的杀伐，更有一种仿佛汇聚了天地钟爱的蓬勃生机！
光芒并不刺眼，却让整个幽暗的圣殿都为之亮堂了一瞬，甚至引动了殿顶模拟的星辰运转轨迹都发生了细微的偏转！
慕决明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动容，眼中爆发出惊喜交加的光芒。
凌苍长老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几乎语无伦次：“果然……果然如此！浩瀚如海，天命所归！这气运……这气象……远超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