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总是充满冷漠和掌控欲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茫然、震撼，以及一丝……被彻底窥破所有隐私的惊悸。
他看着床上那个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怜悯眼神看着他的楚泗乔，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个人的诡异和可怕。
沉默了许久许久，殿内只有重渊冥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接受了某种无法抗拒的现实，声音干涩嘶哑地开口，问出了一个沉重的问题：
“若你有一日发现自己是书中人物，命运早已被注定，你作何感想？”
楚泗乔闻言，却只是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淡然和通透。
“我不作感想。”他回答道，语气平静无波。
重渊冥猛地看向他，眼中带着不解。
楚泗乔迎着他的目光，缓缓说道：“命中注定？谁不是被注定？所有人都一样，由生到死，命运是一条线，或笔直、或弯曲，所有人起点相同、终点也相同。”
第244章 九幽水牢被炸
他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敲打在重渊冥的心上：
“而在这条线内，你却有无数可能。”
“你觉得你是书中人物、你的一生被人控制了，那我问你，你现在的所思所想，有东西控制你吗？你现在想往左迈一步、或是往右迈，都由你自己做选择，没任何东西控制你。”
“重渊冥，我们无法选择的是出身、是奇遇、是波折，除此之外，你是自由的。所有选择都由你自己决定，你的每个选择也将改变你命运这条线的形状。”
“所谓的‘书中剧情’，”楚泗乔最后总结道，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或许只是一个粗糙的框架。当你意识到‘书’存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跳出了那个框架。”
“剩下的路，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
话音落下，幽影殿内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
重渊冥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楚泗乔的话，如同洪钟大吕，在他混乱震荡的识海中反复回荡，冲击着他过往所有的认知和痛苦。
命运是线……线内有无数可能……
无法选择出身波折，但他是自由的……
意识到“书”的存在，便已跳出框架……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冰封的心湖上砸开一个窟窿，让他看到冰层下汹涌流动的、名为“自我”和“可能”的活水。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楚泗乔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之前的杀意、探究、愤怒、震惊……种种情绪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眼前这个人的深邃目光。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楚泗乔一眼，转身，脚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偏殿。
殿门轻轻合上。
楚泗乔知道，这颗种子已经种下。
至于会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出什么样的果，就要看重渊冥自己了。
而他，也需要抓紧时间，尽快恢复实力。
…………
九幽水牢。
慕子笙在一阵深入骨髓神魂的剧痛中猛地睁开眼。
意识回笼的瞬间，那撕心裂肺的噩耗便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知——师兄死了……形神俱灭，尸骨无存。
死在他的外祖父、那个冷血无情的慕容宸手中。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却被沉重的冥河水堵了回去，化作一串绝望的气泡。
滔天的悲痛与恨意贯彻他全身。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么弱？！
为什么他只能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里，连复仇都是一种奢望？！
无能！废物！
剧烈的情绪冲击让他疯狂挣扎，贯穿肩胛的玄铁锁链再次撕裂伤口，暗红的血丝弥漫在漆黑的水中，带来钻心的剧痛，却远远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痛苦。
他要报仇，他要将他们施加在师兄身上的痛苦，千倍万倍地偿还。
可是……怎么报？
他在炼虚巅峰的慕容宸面前，犹如蝼蚁，甚至连这水牢，他都挣脱不开。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冥河水，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周身这无边无际、冰冷粘稠、散发着阴邪腐蚀气息的冥河水。
这水……沉重无比，阴毒刺骨，能滋养怨魂，腐蚀灵力与肉身，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刑罚之源。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划破慕子笙被恨意充斥的脑海。
如果……如果他能将这冥河水之力，化为己用呢？！
这念头如此荒诞，几乎是自取灭亡！
但此刻的慕子笙，早已被仇恨和绝望逼到了绝境，任何一丝可能，他都要抓住！
炼化、融合它。
没有半分犹豫，慕子笙眼中闪过一抹近乎癫狂的决绝。
他不再抗拒周身冥河水的侵蚀，反而彻底放开了自身的防御，疯狂地运转起体内残存的功法。
不是汲取天地灵气，而是如同自虐般，将那些冰冷刺骨、蕴含着无尽阴邪怨毒能量的冥河水，强行吸入经脉！引入丹田！
“噗——！”
几乎是瞬间，远超之前的极致痛苦便席卷了他！
冥河水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他脆弱的经脉，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几乎寸寸断裂！
更可怕的是水中那浓郁的怨念和阴毒之气，如同无数疯狂的恶鬼，尖啸着冲入他的识海，撕咬着他的神魂！
“啊——！！！”
慕子笙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七窍甚至开始渗出黑色的血丝，整个人如同被扔进了炼狱的熔炉，承受着肉身与神魂的双重极致折磨！
痛！太痛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刑罚都要痛苦千百倍！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和熔岩，每一个念头都被无数的怨毒嘶吼充斥！
好几次，他都险些彻底昏死过去，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但每当这时，师兄带着温柔和安抚的眼神，就会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紧接着，便是慕容宸那冷漠傲慢、视人命如草芥的脸。
凭借着这股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执念，慕子笙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已咬碎，满口血腥。
他却依旧疯狂地运转着功法，引导着那狂暴阴毒的冥河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撕裂、而后又艰难地修复着那破败不堪的经脉和丹田。
这是一个自毁式的、近乎不可能成功的过程。
时间失去了意义。
在这无尽的痛苦循环中，慕子笙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天？一月？还是一年？
他只知道，每一次从濒临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他体内的经脉似乎就拓宽了一丝，坚韧了一分，对那冥河水阴毒力量的适应性也强了一点点。
那原本只能带来痛苦和毁灭的冥河水，在他这种近乎偏执的自虐式炼化下，竟然真的有一丝丝极其精纯却依旧冰寒刺骨的能量，被强行剥离出来，融入了他的金丹之中。
原本金光灿灿的金丹，逐渐染上了一层幽暗的色泽，表面仿佛有黑色的水波在流转。
他的修为，开始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攀升。
金丹巅峰的壁垒早已被冲破！
元婴初期！元婴中期！元婴后期！
久违的力量感重新回到身体，并且远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阴冷。
然而，伴随着力量暴涨的，是更加剧烈的痛苦和几乎要将神魂同化的侵蚀！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暗，仿佛蕴藏着万丈寒渊。
终于，当最后一股磅礴的冥河水本源之力被他强行融入元婴的刹那——
“轰！！！”
一股远超元婴后期的恐怖气息猛地从慕子笙体内爆发开来！
幽暗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死寂的水牢！
他丹田内，那个小小的元婴骤然睁开双眼，眼中一片冰冷的漆黑，周身环绕着如同实质的冥河之水。
元婴巅峰！
几乎就在他突破的同一时刻！
水牢上空，原本被圣地大阵隔绝的外界天穹，骤然间乌云密布！
厚重的劫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汇聚，沉闷震耳的雷声仿佛要将整个圣地都掀翻！
煌煌天威穿透层层禁制，锁定了水牢深处那个强行窃取阴邪之力、逆天而行的身影。
“咔嚓——”
一道粗壮如龙、蕴含着无尽毁灭气息的紫黑色劫雷，无视了所有阵法阻碍，朝着九幽水牢的方向悍然劈落！
“轰隆——！”
整个水牢剧烈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