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掀开倾竹析的被子,看着少年的脸,并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醒来过一次了。
  “倾竹析...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司环鱼笑了笑,刚准备喊人进来,就听到绝不属于她属下的脚步声。
  女人回头,看清来人,蹙眉。
  “哦?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司环鱼主动打了招呼,“宫冶振峰先生。”
  宫冶振峰轻笑了下,“替旧友来看看他们重病的孩子,司女士呢?您难道也是这孩子父母的旧友?”
  司环鱼的嘴角还保持着微笑,只是抽搐了一下。
  旧友?什么叫做旧友?!怎么之前没冒出来?!
  偏偏这宫冶振峰,还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宫冶先生说笑了,我与这孩子现在的监护人相识,是他拜托我来照看一下这孩子的呢~”
  两人都微笑着,可也都知道对方与自己不同,气氛却不免剑拔弩张起来。
  “那...这孩子的监护人有没有告诉你,他不久之后,会来这里,来这家医院,看望他呢?”
  司环鱼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一定要和我作对吗?宫冶振峰。”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司女士想要得到什么,就没有失手的时候,不是吗?”
  宫冶振峰全然不怕司环鱼的威胁。
  虽然惹上【望渊】并非他的本意,但宫冶振峰就是有种自己迟早会和他们对上的预感——只不过有点过于提前了。
  司环鱼冷着脸,转身就走。
  只是在病房门口,她停顿了一下。
  “【望渊】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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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28章 保护
  意识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 宫冶雅织从梦世界的激流中抽离。
  他伸手拍下闹铃,坐了起来,被褥被冷汗浸湿。
  窗外晨光熹微, 天空才刚刚透出鱼肚白。
  没有时间犹豫了, 一刻也没有。
  【白昼的咏颂】的崩裂巨响犹在耳畔,而倾竹析,在梦世界力挽狂澜, 宛若神明一般的存在,在这残酷的现实里, 却是一个躺在医院病床上、毫无防备的脆弱少年。
  该死的【望渊】, 正觊觎着他。
  必须保护他。
  这个念头如烧红的烙铁, 烫穿了宫冶雅织所有的犹豫和怀疑。
  他、虞年谣、星焰,他们三人,如果有谁是可以从【望渊】的手里保护下倾竹析,那就只能是他了。
  这也许就是责任的另一种体现。
  这个想法也并非昨夜才萌生, 或许在更早, 在他知晓倾竹析于现实中陷入昏迷的时候就存在了。
  宫冶雅织亲眼目睹了倾竹析昨晚的壮举, 倾竹析的身影在那毁灭的洪流中屹立, 绝对的意志仿佛锚定着【十二枢】的未来。
  他硬生生把即将崩毁,堕成完全逆位的第一枢从深渊边缘拽了回来,宛若神明一般,以一己之力挽大厦将倾——那瞬间的震撼, 如神启的雷霆直劈他的灵魂!
  也是那一刻,宫冶雅织才清晰的意识到:星焰说得对。
  他没有资格去质疑倾竹析燃烧生命也要守护的决心。
  那么...至少在现实的‘战场’里,在这个倾竹析无法保护自己的现实。
  我,宫冶雅织,一定要保护好他。
  多亏了他们这个国家还算优秀的户籍制度, 倾竹析的背景并非无迹可寻。
  他身为孤儿还能独自居住,必然存在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
  国家规定,如果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合适的监护人,那这个孩子就会被送到合适的孤儿院去。
  至于他们父母留下的东西,会暂时由国家的工作人员保管,直到孩子成年后,再交还给他。
  所以宫冶雅织就先往这个方向查,一路查到了...自己的父亲。
  左棪发回来的资料显示,倾竹析那位名义上常驻海外、行踪成谜的监护人,其商业合作的千丝万缕都与宫冶家有关。
  正如之前所说,宫冶雅织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和资源,无一不是父亲宫冶振峰赋予的,他让左棪帮忙查的东西,父亲也迟早会知道。
  所以...宫冶雅织难免要去审视自己与父亲的关系。
  由沉默、误解和经年累月的疏离筑成的冰墙。
  倒不是说他打算要为了保护倾竹析而与父亲和解,因为这句话的前提就不存在。
  和宫冶振峰深信的完全不一样,宫冶雅织并没有因为母亲的死而怨恨他。
  不...也不能这么说,他大概,还是怨过的...
  怨得痛彻心扉,恨得锥心刺骨。
  宫冶雅织仍记得监护仪刺耳的蜂鸣声,他紧握着母亲的双手,无助地看着窗外的黑夜。
  而那个本该守在妻子身边的男人,那个在母亲意识模糊之际依旧呼唤着名字的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那一刻,少年心中翻涌的恨意,如淬毒的荆棘,死死缠绕着他的内心。
  他认定宫冶振峰是个冷血的商人,是个失败的丈夫,更是抛弃家庭的罪人。
  然而,宫冶雅织并非铁石心肠、毫无体谅他人之心的家伙,他无法在心安理得享受父亲用‘冷血’换来的优渥生活的同时,还去怨恨他。
  随着年岁的增长,视野扩宽,他逐渐窥见到了当年那场差点覆灭了宫冶家的滔天巨浪,知道父亲一路走到今天有多么的不容易。
  几家宿敌联手设局,他们歹毒地选在了母亲生命垂危,父亲心神最易崩溃的节点。
  要么一举击垮宫冶振峰,摧毁他建立起来的一切,要么也要让他在痛失挚爱的同时,尝尽众叛亲离,家庭崩塌的苦果。
  失败本身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不仅要面对即将失去妻子的现实,还有可能失去保护稚子、维系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抵御外界虎视眈眈的力量。
  为了宫冶雅织的未来,宫冶振峰不得不做出选择。
  与之有关的一切,宫冶雅织现在都明白了。
  只是,他大概也学到了父亲‘沉默寡言’的毛病,同时也对自己曾经怨恨过父亲的事实感到尴尬和羞赧。
  宫冶雅织也曾笨拙地尝试过,在某个看似平静的晚餐后,在问询作业的关心时,他都小心翼翼地提起过。
  可宫冶振峰自认为雅织怨恨他,并且认为他怨恨自己是合理的,所以任何涉及情感、触及过去的试探,都会被他刻意地避开。
  或是生硬的公事、或是一句不容质疑的‘早点休息’迅速岔开、挡回。
  几次试探都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少年敏感的自尊心也驱使着他悄然退缩。
  结果便是,都自以为深刻理解对方的俩父子,在各自的‘退让’中愈发沉默,且都觉得隔阂愈发的深刻。
  宫冶振峰的生活轨迹很是固定,自母亲去世后,更是长年累月地驻守在公司,处理商业上的事务。
  他通常都不会在家里吃午饭,哪怕是周末。
  所以当宫冶雅织缓步下楼,目光触及餐桌前那个熟悉而沉静的身影时,稍微有些惊讶。
  是时候了。
  他心中的讶异,被决心取代。
  “雅织。”宫冶振峰放下手中刚拿起的银质汤匙,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斟酌,显然也在考虑自己开场白的措辞,“我们需要谈...”
  话音刚起,另一个清冽而坚定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毫不迟疑地截断了他。
  “父亲。”
  他引以为傲的孩子,停在了他的身旁,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毫不动摇地迎向他的注视。
  “我想和您谈谈。”
  宫冶振峰准备好的所有话语,都冻结在舌尖。
  他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儿子的双眼——那双颜色、形状,甚至燃烧的某种执着的光,都与他深爱的亡妻如出一辙的眼睛。
  那眼底的光,让宫冶振峰内心深处最柔软、最不敢触碰的角落,猛地一颤。
  最重要的是,儿子主动提出要谈一谈。
  就和转学之事一样,假如雅织下定决心,他是不会阻拦的,他想要的也只是雅织的主动告知。
  冰封的河面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些许酸涩的安心感,悄然漫上男人的心头。
  宫冶振峰眼里那惯常的锐利如初春冰雪消融般,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下来。
  他微微颔首,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坐吧,雅织。”
  这餐桌上的食物,大多都是雅织喜爱的。
  “先吃饭,吃过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
  “先生,按照您的安排,已经准备全部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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