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杀 第57节
谢青缦心说“现在才给, 有点晚吧”。
正月初四发红包,港城这边叫作“派利是”,约定俗成的传统。
只是新年红包还能补的吗?都过去大半年了, 好像没有发红包的必要了吧。
不然算今年的,还是明年的?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顺着他的提示,拎着裙角上了扶梯。
一路是菲佣忙碌的脚步声,和管家迎上来的一句问候,“谢小姐。”
谢青缦对这里轻车熟路。
卧室内的陈设没有太大改动,龙纹样式的木质地板一尘不染。暮色稀薄, 穿过玻璃窗,折在天蓝色的汝窑春瓶上,宋瓷光泽温润,花枝含苞待放。
矮柜上确实压着一个红包。
烫金暗纹的设计,灵蛇回旋,正中是bvlgari的浮雕logo——
应该是临时起意,顺手从品牌方寄的新年礼物里,拿来用了。
之前她还在这儿住了好几天,竟也没发现。
谢青缦直接拆开,倒了两下,薄薄的红包飘出两张纸来。
她怔了一下。
装在新年红包里的,不是纸钞,而是两张汇丰银行的划线支票。
支票抬头收款人填写的都是她。
hk dollars(港币)
thirteen million one hundred and forty thousand only
hk13140000.00/##
hk dollars(港币)
five million and two hundred thousand only
hk5200000.00/##
我靠。谢青缦唇角微动。
谁家派利是会用支票……?
而且过年增利事,讨个好彩头而已,哪用得着这么夸张的金额?
她默默腹诽了一句“好浮夸啊,大佬,多庸俗”,但又意外地,很吃这一套。
叶延生身上有一种矛盾感。
自带危险的特质,对什么都不太上心,桀骜不驯,野性乖戾。
这样一个人,情话和浪漫却信手拈来。
他说,【第一年快乐。】
谢青缦心尖一颤。
时间过得好快,从港城那个暴雨夜到现在,转眼间,竟然快一年了。
到底是拿人手短,她靠在床头,将支票装回了红包里,乖巧地回了一张“撤回拉黑”的表情包。翻脸比翻书快:
【朕赦你无罪.jpg】
回复不过两秒,另一边,向宝珠的消息接踵而来。谢青缦点开弹窗,指尖一顿。
是下午试穿时,向宝珠抓拍她的照片。
照片中的她,在立镜前回眸,
裙摆随她半旋,银丝与珠光缠绕,顺着她身段向下,遗落了一地的星河。
镜中镜外,明艳不可方物。
埋了一下午的念头,在此刻蠢蠢欲动。
白日里得到的提醒,犹在耳边,恍若一道魔咒,催动着她做出选择。
谢青缦知道做什么对自己最有利。
她也知道,除夕夜避开李家的人时,她已错失了一个机会。
可飞机降落前,她酒醒了。
也许是倒数的几秒,也许是烟花点燃的一瞬,也许是那个吻,给了她一种恋爱错觉,总之她不想……不想毁掉当时的氛围,也不想让那一晚变得太“复杂”。
就像此刻。
明说也好,暗示也罢,她都该想办法,让叶延生陪自己出席宴会。
她需要一阵东风,让李家置身事外。
可莫名的燥意升起,闷得人难受,让她几乎忘了,来这儿的目的。
谢青缦盯着那张照片出神,选中又取消,取消又选中,而后很久没有动。
夜色沉沉,将暮色取代,别墅的内外的灯渐次亮了,照得空间炽明。
动作几乎被欲望完全支配,谢青缦闭了瞬眼,望着和叶延生的聊天框,打了几个字,按下发送。
-
派对当天,谢青缦到得比较早。
和大部分宾客收到的邀请不一样,正式晚宴前还有个私人宴,只邀请了极亲近的十几个人,她在受邀名单之列。
车子一直开到喷泉之前。
方宅位于金马仑山的半山腰中峡道,南眺浅水湾,别墅掩映苍翠林海中,风景辽阔,私密性很高。
法式风格的前庭院,种植了名贵树种,由国外顶级景观公司sasaki操刀。别墅外立面铺设了莱姆石,在冬日的光线下泛着光,侧面的巨幕落地窗适合观景。后-庭院和别墅之间,有个半月形私人泳池。
菲佣正为今晚的宴会忙忙碌碌,接待指引着停车位置和宾客入内。
步入玄关,佣人接过了谢青缦手中的明蓝色亮面birkin包。
“auntie,好久不见。”
“你也知道自己很久没来啊,不给你派邀请函,是不是都不打算登我门了?”
方太迎了上来,上下一打量,笑道,“今日这一身靓绝。”
“auntie和uncle每天那么甜蜜,我哪好意思天天叨扰?我可不想当电灯胆。”
谢青缦笑了笑,“再说,我今天可是精心准备过礼物的,也算将功折罪了。”
今晚的主题是假面舞会,也是慈善晚宴,宾客带的礼物,日后会被用于慈善拍卖。
她特地多备了一份。
跟在身后的人将礼盒递了上去,有专门的佣人登记和收整。
“你这孩子,怎么也学会了卖口乖?”方太嗔怪了声,但明显被她哄得很高兴,牵着她往里走,“auntie可不需要你费心思准备礼物,你常来玩,我就很开心。”
也不算贫嘴。
方司和方太感情确实不错,年少夫妻,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家庭和顺,儿女双全,是圈子里难得的佳话。
谢青缦以前常来,倒也没太拘谨。
闲聊了几句,也不过是些家常话。
宴席间有小辈嘴快,口无遮拦地扯到霍家近况——港城的形势一再变化,外面诸多揣测,众说纷纭,旁人多少都会好奇——只是被方太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auntie,别动气。”
眼见气氛不对,谢青缦赶紧打圆场。
“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我没那么多心,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笑笑,“今天可是好日子,如果因为我坏了气氛,我可就成罪人了。”
“说什么生分话?你阿妈叫我一声契姐,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我半个女儿,哪有女儿在自家受委屈的?”
方太拉过谢青缦的手,轻拍了拍,“你不必担心,今晚见不到衰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值得我下帖子。”
这话的份量很重。
谢青缦很少表露太强的情绪,听到这话,也不由得动容。
“玩得开心点,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邂逅。当年舞会,就是你阿妈拽我去,我和你uncle才有机会一见钟情。”
“以前怎么没听她提?”
“怕我揭她的短吧?”方太笑道,“你阿妈当年叛逆得很,逃婚飞去国外,拽上我满世界疯玩,什么祸都闯过。她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
她眸色黯了一瞬,转了话锋,“不管怎么说,auntie都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如果有中意的,我可以替你做媒。”
“我不用……”
只一两秒的出神,便被一眼看穿。
方太笑意深长,“看来是交了男朋友,什么时候带来,让我替你把关?”
“您可别拿我打趣儿。”谢青缦连忙抬手,做投降状,“有客人来了。”
外面是陆陆续续抵达的车辆。
方司长也刚回来,方太和丈夫忙着迎接客人,玩笑话也就到此为止。
-
入夜之后,宾客如云。
繁复的灯饰光亮冷冽,挑高的宴厅之内,乐团正现场演奏在tha?s的méditation。古典乐声缓缓流淌,携着各式香水气息,闯入衣着光鲜、珠光宝气的人群。
舞会还没开始,宴厅内正在暖场。
半小时前就说“快到了”的向宝珠,至今不见人影。
谢青缦应付完几道无关紧要的寒暄,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催她:
【hello?你是迷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