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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炮灰美人 第162节

  师父死时的痛彻心扉已经在淡去, 被他背叛愚弄的愤怒不解被他的死亡重重压过,碎成混在血肉里细小的刺,难以拔除,虽不致命却如鲠在喉。
  被父母摧得岌岌可危的来路, 又被师父彻底毁去,茫然四顾好似除了脚下周遭都是无尽迷雾。
  赵离弦好似一个断了线的轰然倒塌的木偶,他心中有数,以往百年以来那口精气和指望都是师父给他的,如今随着师父的死被生生抽离。
  他头一次为自己的空茫软弱感到耻辱,却下意识想要抓住这世间仅剩的浮木,无尽迷雾中照进来的唯一一缕光。
  一刻不看到都心焦难耐,无法靠修炼排遣。
  与王凌波在一起久了,也学了她的作风。
  因此在被刨问时,他一腔难抑的思念与焦渴全汇作一句话涌了出来:“我们成亲吧?”
  王凌波闻言却是没展露一丝羞怯惊慌,只目光沉静的盯着赵离弦:“为什么?”
  翻涌出的岩浆好似都能被这视线冻结,赵离弦的心思被迫清醒起来,但越清醒也越不后悔自己说的话。
  他从窗沿下来,像是不惧审视和挑剔般在王凌波面前站定,利诱道:“若你与我成亲结契,以后我们便能共享气运,寿命,甚至我的道阶流向你的神魂,可破除你无灵根无法修炼的铁则,今后你便能真正踏入仙途,而非只作为一个旁观者。”
  王凌波点头:“这是我的好处,你的呢?”
  “什么让你大半夜不休息眼巴巴跑过来冲我头上砸馅饼。”
  赵离弦万没想过会在这种角度受刁难,有些恼羞成怒的咬牙:“你明知道。”
  接着好似怕自己意气之语搞砸这局势,又声音放弱的找补道:“我又不是没说过,这才过去几天。”
  那日饮羽峰之上,师父欲取她性命之时,他不管不顾什么都说出来了。
  王凌波笑了:“我们王家出来的都是生意人,可从来不做模棱两可的买卖。神君既然没想清楚,便当没说过吧。”
  说罢就要送客,赵离弦赶紧抓住她的手。王凌波却严肃而执拗的看着他道:“我听到了,你在宗主面前吐露出来的心意。”
  “我也看到了,你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是如何维护我。”
  “我知道你在期待我回应什么,但你拥有无尽寿命,比天力量,我的一生于你而言不过是蜉蝣一瞬。”
  见赵离弦闻言神色急切,王凌波打断他:“别误会,我并非自轻自贱,认为自己不能堪配谁的心意。”
  “相反我要的很多,不计回报的给与,坚定不移的选择,永不摇晃的专注,还有不杂模糊的笃定。”
  “我记得你将我带离王氏时,问过我为何不愿留在凡世尽享人伦幸福,我那时是如何回答你的?”
  赵离弦:“你想要的凡世无人能给。”
  他此刻才恍然明白当日她的决心,而那时他只当她倾慕仙家,如今回头发现她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欲望。
  凭她品貌手段,但凡安于世情,何愁泰达一生。而她偏要以蜉蝣之躯浸入修界深渊,哪怕所闻所见即便耗尽她一生也不过是修界短暂平凡的一瞬,也无惧无悔。
  这般心智坚韧如铁,泰阔如海之人,所求所欲必然是让人望而却步。
  而这却带给了赵离弦无尽的鼓舞和信心。
  他抿唇一笑,好似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将一腔沉重,好似要拽着人直抵深渊的情感尽情倾泻。
  “跟我来。”
  眼前的地方并不陌生,是已经来过一次的赵离弦的识核之内。
  他拉着王凌波走上前,从元神中抽出一缕记忆丝线,先前被渊清切割掉的部分,已经随着渊清的死亡而回归。
  若是渊清没死也无所谓,在那之前赵离弦已经做过复制备份。
  而王凌波也察觉到两人现在处于共感状态,这通常是遭遇强敌之时,他们会做的事,如当初在兔族,需得王凌波随时紧跟战斗状态,必要之时出谋划策。
  在此状态下,王凌波几乎能以赵离弦的感官看待这个世界,甚至不必开口便能感受他的战术打算和杀意变化。
  此时此刻,她能感受到的只有雀跃漂然的喜悦和幸福。
  那时赵离弦此刻的心情。
  待记忆之丝拨出之后,赵离弦随意踏进了某段记忆,一瞬间赵离弦便融入了记忆中的自己,王凌波倒好似一个突然多出来的旁观者。
  这段记忆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像是有特殊含义,地点在赵离弦自己的房间,到处漂浮着玉简的极冷之地。
  眼前的赵离弦看着还年轻,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日后的倾世容色和冷傲绝尘已经初显。
  他用有些稚嫩的音色问王凌波道:“要看一本书吗?”
  第185章
  百年的记忆画面被赵离弦凝聚成一本乏善可陈的书, 开头充斥着血腥的懵懂与虚伪的爱意,这本书始于方寸之地, 纸面好似被朦胧充满水汽的绿意笼罩,看得人心惊胆战。
  接着便来到剑宗,至今近百年,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一个修士从幼年入道直至百岁之龄成为仙界佼佼,其中经历怎么看也绝不是寥寥数语便能归拢。
  可事实就是如此,王凌波感受着赵离弦的感受通读他这本书,这百年境遇在他自己眼里竟好似无聊得让人昏昏欲睡一般,并非他经历平凡,实际上王凌波看到的除了闭关冲境的时日, 其余不是在闯荡险地, 便是在游历三界, 他甚至乔装身份潜入魔界生活过三年, 与那些光怪陆离的魔物打交道,揣着身份暴露的凶险与魔修斗智斗勇。
  他并非感受不到世间诡谲壮丽或生死一线带给心神的触动, 只是在那之后又是更深的虚无,你如何能指望一个‘器物’装进喜怒哀乐, 留存于身,沉淀并成就自己?
  以前的赵离弦对此深信不疑。
  好在师父给了他目标——或者说是任务:为不知何时到来的那一天搭建筑巢准备迎接, 好歹能消磨这虚茫无意义的时间。
  赵离弦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哪怕是师父, 他也从不曾透露半分。
  那就是他心中一直有着隐隐的焦虑与恐惧,若那一天迟迟不来怎么办?若师父的计划不会成功怎么办?若一直维持现状,永生于他而言无异于凌迟。
  他想过如何应对最坏的情况,其实解决的办法很多, 或将灵魂意识陷入长眠;或剥夺他人七情六欲,将自己彻底当做可更替零件的机器。
  只是这无异于对命运的妥协和自尊的践踏,他什么也没有,若再抛弃自尊便什么也不剩了。
  王凌波随着这些记忆通读他的内心,心中并无诧异,她将赵离弦当做一生的课题分析,所耗精力与专注比之温太皇太后谨慎百倍,对他的了解早在里里外外。
  只感叹人怎么能麻木的过着这般波澜壮阔的人生。
  书写着百年经历的页面敷衍扫过,在这本书即将收尾时,却乍然迎来了精彩纷呈。
  王凌波感受到了专注和喜悦,始于雍城初见那一日。
  当然没有什么一见倾心,但她明白这是赵离弦如今的心意为那时的记忆渡上了圣光,当初平平无奇的引见,相遇,如今回味尽是庆幸与感动。
  庆幸自己方一出关就扎进雍城的任务,与本来一生不可能有交集的女子相识,得到了此生挚爱。
  从初见至今不过短短一年,这在赵离弦这本书里只占薄薄一层的内容,可每一页的翻阅,王凌波都感受到记忆的主人那小心翼翼,斟字酌句,对每一句刚阅完的前刻都回味不舍,甚至好几个片段他忍不住反复翻阅摩挲。
  于是在王凌波看来,便时常有一段记忆反复在眼前经历的画面,她不得不拧了记忆里的赵离弦一把,这才叫他收敛些许。
  然后她便感受到了从她来到饮羽峰伊始,记忆的画卷色彩逐渐艳丽,笼罩着记忆主人与世界的隔膜日益渐薄,直至真切感受世间缤纷,窗沿的铜铃铛,落雨的滴答,灵鸟振翅掠过搅动的微风。
  某一日,一只胆大包天的灵鸟落在他的窗前,嘴里衔着一块巴掌大小,色彩斑斓油润如玉的蛇鳞。
  那是灵兽峰峰主本命灵蛇的鳞片,蛇鳞有时难免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脱落,大部分会被珍而重之收纳起来,无论炼器入药都是难得至宝,偶尔也有漏掉的被山中灵兽拾走掩藏,这灵鸟想必也是废了好大巧劲钻了空子所得。
  赵离弦知道它打算送给王凌波,这只灵鸟他认识,饮羽峰上的鸟食它顿顿不落,又颇通“礼尚往来”。
  那一刻赵离弦突然有种不枉喂它这么多灵谷的欣慰,又因这欣慰觉得此鸟哪处都惹人喜爱,接着迫切想要看到她收到小鸟赠礼时的喜悦,这可比人情往来新鲜多了。
  想到此,一瞬间赵离弦好似念头通达,不知何时起,他竟能感受这些细小平凡的喜悦,以往决计想不出趣在何处的是如今也无师自通。
  空洞被日益填满,麻木被一次次的惊羡激活,他终于等到了褪器成人的时刻,也因此才有能力抗下师父的百年阴谋,从始算计。
  赵离弦给她看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整段人生,还是书写给她的情书。
  最后记忆的画面来到了他的房间,到处漂浮着玉简的极冷之地。
  眼前的赵离弦约莫十二三岁,他开口道:“自这时候我在饮羽峰独辟洞府开始,一生多半时日都在此间渡过,所以……”
  他话未说完,王凌波便看到属于这个房间的记忆如同一页重复的画纸,一张一张翻动,每一张就是一天。
  除了玉简的增和位置的细小变动,近百年来这了几乎全无变化。
  然后画纸越翻越快,都是大同小异的静谧冰冷,这种冰冷在数十年中,累计几万个日夜里重复着,有种望不到头的绝望。
  这不是王凌波的心情,她知道,这是赵离弦的。
  然后突然某一个无法具体到哪一日的时间开始,孤寂冰冷被消融,沉抑的空虚逐渐褪去,接着每一页相同的画卷都开始心情上扬。
  到了这个时候,翻阅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一页一页的停留,好似要将那日日夜夜被倾注的心毫无保留展露给她看。
  赵离弦说出了未尽之语:“你让我活过来,往后岁月,我也不能没有你。”
  “你呢?”他将真心剖出来,不顾自尊体面,捧到她眼前心中忐忑的问:“你可愿踏进无尽岁月,随我共度一生?”
  王凌波脸上适时露出动容之色,这于她而言并非难事。
  早在数十年前她便能完美控制自己神态,颤动的嘴角,加快呼吸再强制平复,凝聚神采适时蒙上一层薄雾的眼睛,配合眼神轻蹙的眉毛,一分一毫都顺应了赵离弦期待的表现。
  若有偏差也无所谓,他自己脑子里会补全合理。
  待神态水到渠成,王凌波压低声音放虚声线,显得声音有些哽咽的回答:“愿意。”
  第186章
  宋檀因恢复意识的时候, 只觉周围都是上古凶兽,不需睁眼便能感觉那气势如山的威压。
  这等威势她只偶尔在师父发怒时感受过, 而如此大山,她只觉周遭围了好几座。
  猛的睁眼,便见以林枭为首的十数位魔界老祖在丈于之外的位置围着她。
  见她醒来,纷纷屈膝下跪:“恭迎魔尊归位。”
  宋檀因被荡到半空的惊惧随着这般人数众多,修为绝顶大能的俯首称臣转为受宠若惊的快意,她摸了摸自己心口,能感受到圣令在她体内已然苏醒。
  正欲起身,却发现意念一动便立于人前,根本无需肉身那繁琐的动作。
  她心中又惊又喜,连忙内视丹田, 果真发现自己早不是区区化神境界。以往高悬天际的阶梯就在她昏睡期间已然迈入。
  只是因着从前的修为太低, 对如今的境界甚至缺乏理解, 所以宋檀因窥视自身时, 不足片刻竟会出现高处惊畏之意。
  林枭的声音传进她识海:“凝神。”
  宋檀因忙收敛心神,清明专注, 便发现自己的周围出现一缕缕向上飞扬如柳絮之状的紫气,随着她凝神具观, 那絮状紫气原来越多,将她笼罩得密不透风。
  她随手截取一缕, 凭圣令承载的属于魔界历代之主的功法修为, 学识阅历, 通透感悟尽数注入元神,淬炼她的道体,推跃她的道阶,巩固她的心神。
  宋檀因的神魂开始蜕变, 曾经因实力位阶所限的眼界与执念如千钧枷锁般掉落,只觉天高海阔乃前所未有之,元神翩然升仙,越飘越高。
  待要到达顶点之时,不消林枭提醒她也明白,跨过那道无形屏障,她便能真正尊格归位,跃为当世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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