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罗斯当倒爷 第71节
霞姐不再客气地称呼何长宜为“何小姐”,而是亲热地喊她“阿何”。
何长宜也不再讲客套话,直白地讲出自己的需求
——她要一万件羽绒服,赊账。
霞姐干脆地拍板同意,一旁的老吴欲言又止。
何长宜好笑道:“老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在双方刚开始合作时,老吴咬死了要全款,恨得当时资金有限的何长宜牙痒痒。
后来换成霞姐管事,全款变成了一半订金,后来随着合作加深以及何长宜的采购量越来越大,才变成了行业内通行的百分之二十的订金。
如今何长宜分币不出,空手套白狼要带走一万件羽绒服,以老吴的悭啬性子,恐怕现在嘴上不说,心里在流血吧。
听到何长宜的话,霞姐立刻想要制止,而老吴已经脱口而出:
“一万件哪够,至少也得五万件吧!”
何长宜一愣,接着便是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见牙不见眼。
霞姐松一口气,伸手想要去扭老吴的耳朵,余光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远方外甥,恨恨地放下了手,低声地骂:
“你这条老狗,白白吓我一跳哦!”
老吴摸不着头脑,迷茫极了,小心翼翼地问:
“我又有哪句话说错了?是不是五万件太少?那十万件呢?”
何长宜擦一擦笑出来的眼泪,故意问他:
“老吴,你就不怕我卷货跑路,一分钱都不给你们吗?”
老吴连连摆手。
“何小姐,你不是这种人的,我老婆都信得过你,我也要信啊。”
不过片刻后,他又迟疑道:
“何小姐,你刚刚是在开玩笑吧?你不会真的不给钱吧?”
霞姐一巴掌重重拍到老吴背上。
“瞎讲什么!阿何就不是那种人!”
老吴疼得呲牙咧嘴,连声讨饶。
“我就说说,说说……”
他余光看到远方外甥正震惊地看着这边,急忙像赶苍蝇一样摆手撵人。
“你到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剪线头!”
太丢脸了,千防万防,怎么还是叫人看了个正着……
当霞姐老吴火力全开地赶工一万件羽绒服时,何长宜已经坐上火车,再次进入了峨罗斯的国境。
国际列车驰骋在初雪后的西伯利亚平原,何长宜坐在窗边,雪景映在她的眼中,明亮而没有一丝阴霾。
当再次看到莫斯克火车站熟悉的建筑时,何长宜扬起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姑奶奶我又杀回来了!
第38章
到达莫斯克后, 何长宜直奔维塔里耶奶奶家。
尽管在国内时她通过跨国电话已经确认维塔里耶奶奶无碍,但在亲眼确认她完好无损前,总还是放不下心来。
听说在动乱发生时, 维塔里耶奶奶留在家里没有外出, 关着灯,拉着窗帘,听着外面街道上的坦克轰鸣而过, 远处传来枪声和爆炸声。
她没有去广场, 她只是在平静等待这个国家命运的宣判。
最后一切结束,政治纷争落下帷幕, 什么都没有改变, 又似乎什么都改变了。
只有维塔里耶奶奶的笑容一如往常,她的怀抱也依旧宽厚而温暖。
萧瑟而冰冷的莫斯克, 只有在这时, 何长宜才能感到真正的安定。
维塔里耶奶奶温柔地说:“我的钟国小鸟,你为什么不在温暖的南方多待一些日子呢?”
何长宜抱着维塔里耶奶奶,闷声闷气地说:
“可能是因为我没钱交暖气费, 只好厚着脸皮来您家里蹭壁炉。”
维塔里耶奶奶一愣, 不知该相信,还是把这当做又一个玩笑——虽然这不怎么好笑。
而何长宜已经仰起脸,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我一直在思念您的馅饼呢,阿列克谢不在吧?正好, 我可以把他的那一份全部吃掉。”
话音未落, 某只行踪不定的巨熊从房间阴影中走出来, 冷淡而礼貌地说:
“真不巧,我在家里,您今天没机会了。”
再次相见, 他脸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穿着一件家常的旧毛衣,新长出来的卷曲头发散在鬓角,像是一个落拓不羁的艺术生,看起来会在普希金的墓碑前画素描。
何长宜忍不住想要笑,又勉强忍住,故意上下打量阿列克谢一番,慢悠悠地说:
“您的气色可真不错,看起来简直年轻了十岁——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
阿列克谢:?
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多岁,难道之前他看起来像三十岁的人吗?
阿列克谢走到何长宜面前,垂眸看着她健康而红润的脸色,神色放缓,口头却不甘示弱地反击:
“您看起来也不错,果然还是家乡的食物更适应您的胃口——看起来似乎胖了十斤?真抱歉,我一向对女士的体重没有什么概念。”
何长宜:?
好好说话,什么叫胖了十斤?!
虽然确实国内的饭菜更合胃口,但她这段时间忙得原地起飞,最多也就胖了三斤!
维塔里耶奶奶悄无声息地从两个剑拔弩张的年轻人之间退场,像一只敏捷的老猫,灵活地逃到了战火覆盖以外的区域。
在她身后,炮火连天,语言几乎变成具现化的大杀器。
“您的确对年轻女性的体重没有概念,毕竟只有处男才会认为女人都应该像瘦得像火柴棍。”
“是的,相比于您在感情方面的丰富履历,我确实还需要多加学习。”
“学习用一句话为自己招来一位异性敌人吗?那您已经是大师级别的高手,我相信整个莫斯克都找不到可以与您匹敌的对手。”
“我认为更恰当的说法是,学习如何游刃有余地玩弄异性的感情——在这方面,我认为您完全有资格开办一家专业学院,来报名的学生可以填满整个红场。”
维塔里耶奶奶走得更快了。
她匪夷所思地想,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用这种方式来联络感情的吗?
作为一名世纪初出生的老古董,要知道她对抒情的印象还停留在为对方写诗,但看起来现在的年轻人更习惯用“委婉”的语言来表达情感。
说实话,这有点……吓人。
这次来莫斯克,何长宜有很多事要做,或者说,要收拾很多烂摊子。
首先是确认各个仓库的损失情况,去保险公司拍桌子吵架,直到对方承诺会在一个月内将全部赔款打到她的账户上。
接着是办理办公室退租手续。
如今她资金有限,能省一点是一点,没必要在这上面花钱,毕竟一个位于火车站附近高端公寓办公室的房租价格可是相当不便宜。
何长宜带走了所有的合同和单据等重要文件,将办公室里搬不走的大件物品送给了门房老太太,其中就包括被她夸赞造型很有艺术性的大金蟾。
门房老太太严肃着一张脸,依依不舍地说:
“何小姐,如果你之后路过火车站,请别忘记这里还有一个想念你的可怜老人。”
何长宜主动上前拥抱了这个孤单的老太太。
这段时间里,门房老太太经常用自制峨国家常菜投喂何长宜;作为回报,每次何长宜开火做中餐,总会特意给门房老太太留一份。
分别前,何长宜说:“这只是暂时的离开,我还会回来的,希望到时您不会觉得我来得太频繁。”
何长宜拜托门房老太太,如果之后有人来找她的话,就留下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她会定期来公寓查看这些留言。
下一步,何长宜拜访了所有能联络到的客户,虽然有死有伤有失踪,最终还是有不少人在这场动乱中幸运地活了下来。
在红茶氤氲的雾气中,大家默契地不谈政治,只谈最近糟糕的商业环境。
在经过一个月的动荡后,内乱虽然已至尾声,但余震不断,像是在摇摇欲坠的废墟上踹了一脚,没人能保证废墟可以支撑到下个世纪。
何长宜找客户要回了一部分货款,而更多的彻底成为坏账,连起诉的必要性都没有,只会白白多扔一笔诉讼费和律师费,以及可能的法官索贿。
而当谈到新的合作时,客户们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直白地对何长宜说:
“我对未来没有信心,我的下游也对未来没有信心。说实话,在赔了一大笔钱之后,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和家人围在壁炉前,而不是再次担心再次遭遇一场动乱。”
何长宜对此表示理解。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这样,在被命运打倒后,还要鼻青脸肿地坚持爬起来。
在人生的回合制擂台上,一拳被ko才是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或者说,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原地躺下来才是更舒适的选择。
偏偏何长宜是个不怕疼的犟种,她的爱好就是和命运对着干。
在何长宜处理完毕所有烂摊子后,一万件羽绒服也已通过火车运抵。
要是往常,在货物抵达莫斯克之前何长宜就已经为它们找好了买家,可这次直到货物都被搬进临时租用的仓库了,她还没谈成哪怕一笔买卖。
而这段时间以来,在莫斯克的花销几乎要将何长宜原本就所剩不多的现金消耗殆尽,即使保险公司同意赔付,但漫长流程和低效率也让赔偿款变成了望梅止渴。
可如果让任何人去判断现在的何长宜,他们都不会认为这个女人正处于绝望的困局中。
相反,何长宜每天吃好睡好,走路生风,看起来神采奕奕。
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天气,她的脸上依旧有一层薄薄的红晕,整个人气血充沛极了。
没有人能从外表中推断她的处境有多糟糕,即使是同住的维塔里耶奶奶和阿列克谢,也只会看到何长宜像动乱发生之前一样,每天早出晚归,过得忙碌而充实。
即使兜里的钱已经不够付下个月仓库的租金,但对于何长宜来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