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守夜人 第202节

  林小苏自然也没意见。
  于是，就住下了。
  山外，秋风渐凉，寺里，安静得很。
  四天四夜的迷烟路之行终结，所有人似乎都睡得很安详。
  他被寺里的晨钟敲醒的。
  推开禅门，他就看到了小和尚了然。
  了然托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有粥有馒头，标准的汉人餐。
  林小苏谢过这位一路同行的小伙伴，吃了他的早餐，随口问了一声：“他们都起来了吗？”
  了然回答他：“施主的伙伴们，已经离寺回家了。”
  林小苏霍然抬头，多少有点不敢置信。
  大清早的，伙伴们都回家了？
  有必要这么早吗？
  另外，他总觉得这些伙伴中的几人，会跟他告个别，比如说达瓦。
  从山里出来之后，他看得出来，达瓦是有话要跟他说的。
  但是，他们竟然不声不响地全都走了。
  从此刻的时间来看，他们走的时候，该当还没天亮。
  就因为他们收获到了传说中的彼岸菩提，担心夜长梦多？
  这不太吻合他们的性格啊。
  需要知道，他们中一堆异能级人士，世俗界有多少人能对他们形成威胁？
  踏出禅门，林小苏悄无声息地启动了逆溯时空。
  逆溯时空之下，他看到了难以想象的一幕……
  的确有人天没亮就离开。
  尹教授和他的两个研究生。
  只有他们三人。
  胡佛、李丝丝、达瓦三位，没有离开。
  他们跟着面前的小和尚去了前面的偏殿，再也没有出来。
  林小苏漫步而去，跟着他们凌晨走过的步伐，偏殿比主殿更加偏，全都在山体之中，林小苏顺着狭长的山洞一路行去，就到了偏殿的尽头。
  这尽头的石壁之下，坐着一位老僧。
  正是进山的那天，坐在佛堂中的那位。
  整个过程中，他只负责坐，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今日的他，坐在这偏殿的尽头，也只负责坐，似乎也没打算说一句话。
  因为他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林小苏盯着他身后的石壁，眼中一片空洞。
  三位一路历险的伙伴进了这座偏殿，就此人间蒸发。
  以常规视觉来看，这偏殿一眼可以望到头，一只老鼠都藏不住。
  但以逆溯时空来看，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这面纯天然的石壁，是一道门户，后面别有洞天……
  “施主，师傅在闭关，不能打扰，施主请回。”身后传来小和尚了然的童音。
  林小苏慢慢回头，轻轻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瓜子：“他就是你的师傅？”
  “是的！”
  “你师傅没有闭关，他只是回避闲人打扰。”林小苏道：“要是听到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他就会把眼睛睁开。”
  “施主，我师傅四大皆空，没有感兴趣的话题。”小和尚道。
  “是吗？我们赌一场怎么样？”林小苏道：“假如我能让他感兴趣，你告诉我你真实的年龄行不行？”
  了然怔怔地看着他，两颗亮晶晶的眼睛传递出一种很懵的信号，似乎在说：佛门可以赌吗？赌的还是……我的年龄？
  林小苏轻轻一笑，转过了身：“大师，你是昆苍，对吗？”
  八个字，如果落入潜龙成员耳中，绝对是石破天惊级别。
  但落在大师耳中，宛若清风过耳，大师纹丝不动。
  但是，林小苏还是敏感地观察到，大师脖子似乎收紧了一下下。
  “这次历险，是昆苍安排的一场考核，对吗？”
  这话更加的匪夷所思。
  大师依然没有动，但是，他的眉毛莫名其妙地被风吹动……
  林小苏笑了：“尹教授这个角色类似于昆苍的‘天下行走’，他的职能就是为昆苍挑选好的苗子，带来的人够好，他还可以得到昆苍的奖励，那株彼岸菩提，就是这次任务给他的奖励，对吗？”
  小和尚一步上前：“施主，莫要打扰我师傅的清修，我师傅……”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因为面前的大师，眼睛睁开了，静静地看着林小苏。
  林小苏也静静地看着他。
  这双眼，格外神奇，生于一个年轻人脸上，都算得上让颜值增辉，生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和尚脸上，就不知道是种什么体验了。
  也许这就叫，心中有佛，眼有光。
  “师傅……”小和尚手合十，见礼。
  大师手轻轻一挥，示意小和尚出去。
  小和尚躬身而退。
  偏殿安静了。
  只有两双对视的眼睛。
  大师轻轻吐口气：“施主刚才所言，究是何意？”
  “大师如果真的听不懂我的话，大概也不必睁开眼睛。”林小苏道：“昆苍不是见不得人的势力，大师身为佛门高人，更非藏头露尾之辈，又何不坦诚相见？”
  大师轻轻吐口气，微微一笑：“施主适才连环三语，可是尹施主告知于你？”
  这句话，足够坦诚。
  这句话，也完全应验了林小苏的猜测，是的，他刚才的话，是猜测，极大胆的猜测，但此刻，已经应验！
  他的心中，大浪翻滚，但他的脸上，却是淡若秋风：“大师，晚辈能得尹教授之信任，能得你之信任否？”
  这也间接承认了。
  但是，承认得很有技巧性，他没有直接锁口，他只说得了尹教授信任，哪怕尹教授日后找他的麻烦，他也可以很轻松地应对：我只说得了你的信任，你让我加入团队，本身难道不是信任？我可没造谣，没说你吐露了什么秘密……
  大师道：“施主想要什么样的信任？”
  “想请大师开启身后的界域之门，晚辈想入昆苍一行。”
  身后……
  这两个字，也是别有玄机。
  含义宽泛。
  身后，可以是指大师此刻身后的石壁。
  也可以指，大师所代表的无相寺身后的昆苍。
  不管这界域之门在何处，一个身后，都足以概括。
  大师轻轻一笑：“施主看来是对自己的落选，并不心服。”
  落选！
  心服！
  这两个词儿传入林小苏的耳中，立刻有了解答，他，林小苏，其实也在选择行列之中，只是，他没能通过。
  昆苍的高人暗中观察他们这支团队里的每个人，选择了胡佛，李丝丝，达瓦，却没选中他！
  “四人同行，唯我落选，我自然并不心服！”林小苏道：“敢问昆苍挑选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这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他想知道昆苍中的人，真正看重的是哪些点。
  胡佛、李丝丝、达瓦，似乎并没有什么共同点……
  大师道：“昆苍门派众多，看重之人也各不相同，有以血脉取士者，有以特殊功法取士者，亦有以娇颜而取士者，不一而足。而施主你，请恕老衲直言，在昆苍高人看来，并无必取之理由。”
  林小苏眼睛慢慢睁大，血脉取士，指的当是达瓦，她的血脉必定非常特殊。
  功法取士，指的应该是胡佛，难道说他修的古武竟然如此神奇，连昆苍都舍不得放弃？
  而娇颜取士……
  显然是李丝丝了。
  这小妞的美，林小苏是信服的，只要审美正常，这小妞儿肯定美。
  然而，昆苍因为她的美而取士，就有点我日了……
  这取士，我怎么瞅着有一种大老板选秘书的意思？
  昆苍里的高人，也不脱低级趣味么？
  万千念头从心头流过，化为一句感慨：“大师一代高僧，眼光也该当与众不同，真的觉得晚辈一无是处？”
  大师轻轻摇头：“老衲看得出来，施主颇有不凡。如果施主愿意在我无相寺落发为僧，老衲自然求之不得，但施主欲入昆苍，老衲说了不算。”
  “何人说了算？”
  “自然有人说了算，然而此人并非老衲，施主之求，无妄之求也，何不就此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