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萧若水看了看张雨,淡淡道:“可张长老每年都记得在阿爹忌辰那日给他点一盏往生灯。”
张雨微微一愣,半晌后方涩声道:“少族长待我们这些外姓人一贯很好,我只是……记着他的好。”
萧若水道:“祖母并未将阿爹葬入祖地,下次张长老与我一同在阿爹的棺椁旁给他点往生灯罢。”
张雨再度一愣。
不等她回话,萧若水便取出一个聚灵瓷碗,瓷碗中央种着根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碧绿木根。
张雨打量碗中灵木,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觉着这段时日,灵木又长了不少?比九年前那次长得还要多。”
萧若水垂眸望着灵木。
这株来历不明的灵木最初只是一颗木种。
萧铭音用尽诸般手段也无法让这粒木种发芽,便将木种给了萧若水,要她来种。
她本没带多大期望,谁知木种到萧若水手中后,没多久竟然发芽了,还一气儿长出了一截短短的木头。只可惜在之后的九年里,这木头的长势变得十分慢,九年时光也只长了堪堪不到半寸。
几日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这灵木竟在一瞬间长了足有一寸之长,周身灵光萦绕,炫目至极。
“小姐不若再试试叫这灵木认主?”张雨斟酌道,“这灵木一看便知不凡,早日叫它认主便能早日心安。”
当初这灵木还只是一粒木种时,萧铭音便尝试过要这木种认主,却次次都是劳而无功。
听罢张雨的话,萧若水从眉心取出一滴魂血,慢慢打入灵木种。等了片刻,灵木却依旧是无动于衷,跟从前一样。
张雨面露失望之色,安慰一句:“看来是时机还未到。”
萧若水没搭话,只安安静静地浇灌灵液。
就在萧若水将灵木从乾坤镯取出时,万仞峰的洗剑泉里,怀生从入定中醒来,疑惑地摸了摸眉心,喃喃自语道:“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举目四望一圈,除了簌簌而过的春风,什么都没有。
只好敛去杂思,复又闭目,一动不动坐于洗剑泉中央,运转周天冲击筑基境大圆满。
她这一入定,整个洗剑泉仿佛也跟着入了静,万剑沉寂,风雪消声。
怀生沉浸在玄而又玄的状态里,这天地万籁俱寂,她体内却像是一片战场,灵力似剑,大刀阔斧地劈开一重又一重屏障。
经脉在不断拓宽,血肉在不断淬炼,就连灵台中的九树虚影都在隐隐颤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洗剑泉忽然灵气翻涌,疾速流向泉水中央。
灵气渐成一眼风漩,少女安安静静坐于风眼处,眉心一豆幽火静静燃烧,身上的灵压随着风漩的扩大而愈来愈重,如山峦压顶一般。
随着灵压积压到极点,无数灵气从她心窍处钻入,她身上所有经脉、血肉因庞大的灵气入体,顷刻便现出无数伤痕。
就在这时,她祖窍中一株巨树忽然微微一动,撒下一点绿芒融入灵力中。带着青意的灵力从祖窍出,所经之处仿佛万物复苏般,伤口竟开始自行愈合。
那株巨木撒落的光点虽只有针尖大的一点,但其蕴着浓郁生机,须臾之间便叫她身上的伤好了七八成。
巨木虚影撒下一点绿芒后,仿佛极其疲惫一般,又陷入沉睡。
下一瞬,只听“喀”的一声,她体内忽而响起极细微的碎裂声,如星辰般璀璨的光收束在第四颗穴窍里。
怀生蓦地睁开眼,强忍着脑仁儿的刺痛,将灵识沉入体内,内视经穴。看到第四颗内星成功点亮,苍白的脸终于现出一丝笑意。
这第四颗内星本是丹境时才会出现,能在筑基境大圆满便修炼出来,委实是意外之喜,不枉费她在洗剑泉闭关了整整一年。
怀生从水中轻身一提,一步迈出洗剑泉,朝万仞峰顶掠去。几个瞬息的工夫,便到了枫香树下。
“师兄,我出关了,快来战!”
辞婴坐在树上,扫了眼她苍白的脸以及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从树上跃下,冷飕飕道:“战什么战?脑袋瓜不疼?”
边说边抬手点向她眉心,慢慢缓解她一进阶便来势汹汹的头疾。
疼是不可能不疼的,但进阶的喜悦全然压过头疾带来的痛楚,怀生雀跃道:“这不是想看看我实力到哪儿了吗?初宿他们还在闭关,虞师叔又出门执行任务,我只能找你打了。”
辞婴垂眼端详少女的面容。
从前因着一双别无二致的眉眼,她的脸与从前的小神女尚存一分像。但在开祖窍后,五官竟隐隐有两分相像了。
待她恢复日后的修为,从前的那张脸是不是也会回来?
关于她陨落的原因众说纷纭,辞婴不知她因何要自散真灵。唯一可以笃定的,便是她不会轻易放弃她的天命。
她曾与他说过,只要她的天命一日不得践行,她便一日不会陨落。
而献祭生死树,从来就不是她认定的天命。
究竟是什么,又或是,究竟是谁逼得她不得不自散真灵,献祭生死树?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那个家伙。
想到那人,一些十分不愿得回忆的记忆不请自来。
辞婴目色微微一沉,缓慢收回手指,懒洋洋道:“急什么?等你头疾好了再打。以后除了淬体炼剑,我还得给你加一门功课。”
怀生眸子一亮:“什么样的功课?道决、诡术还是剑法?”
辞婴想了想,将星诃从灵台里放出来,慢条斯理道:“你从前不是问我怎会懂得那么多高深的功法吗?那是因为我有一个随身老爷爷。”
这句话落,一脸发懵的星诃和一脸好奇的怀生同时看向他。
“随身老爷爷?在哪里?”怀生转了转脖子,向四周张望。
辞婴从眉心牵出一丝星诃的魂灵,注入怀生祖窍。
星诃一看见他的动作,心中顿觉不详,大吼一声:“黎辞婴,你发什么——”
愤怒的吼声在他扭头对上一双好奇的眸子时,紧急一收,惊慌地后退了两步。
怀生看着辞婴脚边这只长得十分像猫的狐狸,长眉微挑,迟疑道:“老爷爷前辈?”
星诃:“?”什么老爷爷,他还是个宝宝!
星诃怒道:“我不是——”
“星诃前辈,”一道凉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你当初出现在我灵台时,不是说过你是堂堂九尾天狐一族的神仙么?还给我说了不少上界的传说。”
星诃声音再度一卡,一整只狐都僵住了。
从前仗着辞婴失忆,他故作高深地当了许久的“前辈”。原以为他不会计较,结果这遭雷劈的家伙就在这等着!
他星诃可以当前辈,但他不可以当老爷爷!
星诃灵巧一跳,优雅地在辞婴肩上蹲下,清一清嗓子,道:“我虽见多识广,法力无边,但年岁在神仙里实在称不上大。跟黎辞婴小友一样,唤我星诃前辈便可,莫唤我老爷爷前辈。”
怀生见这只狐狸一惊一乍的,说起话来口气还大,不由疑心辞婴是不是被骗了。认真看了星诃两眼后,她压住心中疑窦,不动声色地唤了一声:“星诃前辈。”
一回生两回熟,星诃很快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姿态。
辞婴斜瞥他一眼,道:“前辈该回去我灵台养伤了吧?”
星诃很想说不要,奈何势单力薄,只能深沉地“嗯”一声,弄出一团花里胡哨的白雾,在袅袅白雾中被辞婴收回灵台。
星诃的身影一消失,怀生立即便给辞婴传音:“我与你传音,他能听见吗?”
辞婴看一看她,直接出声回她:“他在我灵台里,五感被封,自然听不见。”
怀生悄悄松了口气,皱眉道:“我看他一点儿也不像神仙,你是不是被他骗了?还有,他住在你灵台养伤,可会有什么隐患?你灵台的伤是不是就是他弄出来的?”
见她一脸关切,辞婴方才因某些不请自来的记忆而生出的别扭瞬间便散了。
他眼中噙着点微不可见的笑意,漫不经心道:“你跟林悠借来的那些话本子里,不经常出现这样的‘随身老爷爷’吗?”
要不然他也不会说星诃是随身老爷爷。
怀生:“那怎么能一样?话本子都是杜撰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辞婴老神在在道:“放心,他骗不了我。我修炼至今,也就被一个家伙骗过。”
怀生下意识问道:“哪个家伙骗的你?”
辞婴没搭话,只深深看她一眼。好半晌过去,就在怀生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忽听他意味不明地回了句——
“一个跟你一样厉害的家伙。”
第49章 赴苍琅 不过是情动而不知。……
跟她一样厉害的家伙?
像她这么厉害的同辈在涯剑山根本没几人, 那就是厉害的长辈了。
这就有些为难了,涯剑山的师长们她都蛮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