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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夜有雨 第5节

  再说了,乔瞒也不明白,多好的琵琶,连她姑姑那样的收藏家看了都爱不释手,郁老师怎么收得不情不愿。
  郁雪非默了默,认命般叹了口气,“算了。”
  她正好坐在一面珐琅玻璃窗下,阳光透过来,一派浮翠流丹里,冷如昆山玉般,遗世而独立。
  那样难得的小叶紫檀琵琶卧在她怀中,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让人注目。
  乔瞒目敛一切,忽然生出个莫名的想法来:眼前景象浑然天成,这把琴就该是她的。
  在他们的圈子里,漂亮女孩儿并不罕见。有些子弟玩得花,身边女伴一茬一茬地换,乔瞒也见识过不少。
  电影学院、舞蹈学院、音乐学院,哪个不是出美人的地方,却很难见郁雪非这样的。
  仙逸绝尘,气质卓群。
  她的五官不够精致妍丽,但组合起来异常赏心悦目。尤其是鼻梁上的一点小痣,画龙点睛般平添一丝坚韧的气息。
  乔瞒在心里感慨,川哥那么多年形影相吊,还以为是对这些风月事没心思,原来是眼光太高,非要找到那个称意的才行。
  如果是这个标准,确实难。
  郁雪非收起琴,盘算什么时候再跟商斯有开口时,想到那间屋子里一叠声的称呼,鬼使神差地问,“对了小乔,我听你们都叫商先生川哥,是为什么呀?”
  思绪洄游的乔瞒也回神来,笑笑说,“是他小名,说是川哥出生时,商爷爷正好在四川任职,就给他拟了这么个昵称,大伙儿也就浑叫着,习惯了。”
  她没说太明白,但之后郁雪非在网上搜了搜,商斯有的信息很少,可若是对上他爷爷的履历,曾在四川任职又姓商的,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名字。
  郁雪非点进去,看到那一连串头衔的瞬间,突然打了个寒颤。
  再滑动鼠标滚轮往下翻,越看越令人心惊。
  屏幕上一行行小字仿佛变成蚂蚁,直往她骨肉深处钻咬啃噬。
  难怪他面对她的拒绝如此不悦。
  但凡知道他的出身,这世上就没几人敢忤逆。
  *
  那天之后她许久不见商斯有。
  意外的是,乔瞒学琴这件事倒是真的提上了日程,她每周末抽一天,去乔瞒家里上课。
  乔瞒家住在建国门内,戒备森严,进出都要登记。
  许是她打过招呼,又或许郁雪非跑的次数多了,门口那几个警卫员看她也脸熟起来,还能打声招呼。
  “小郁老师,今儿也来上课呐?”
  她挽唇笑笑,拿起笔要登记,警卫员说不用。
  郁雪非坚持,“还是要的,按规矩办事。”
  她写完后往里走,熟门熟路地到乔瞒家的大院报到。
  现在教的是最简单的指法,乔瞒学得很快,已经能磕磕绊绊地弹一支《小蜜蜂》。
  还不等郁雪非点评,她先自己嫌弃上了,“怎么同一把乐器,在你和我手里差别这么大。”
  郁雪非被逗乐,安慰道,“琵琶入门本来就是很难的,作为民乐之王,左右手有六十多种演奏方法,光是熟悉这些都需要许多功夫,不过只要过了入门的门槛,弹好曲子就简单了。”
  乔瞒没什么雄心壮志,也不考级,只是想拓展个兴趣,郁雪非叫她放宽心慢慢来。
  课时结束,外头正淅淅沥沥下着雨。
  乔瞒看了眼天,“这么大雨,你没带伞吧?”
  郁雪非摇摇头。
  “那我让人送你回去。”
  她挨着爷爷奶奶住在四合院,平时出行管得严,用的基本是乔老爷子的车,所以得跟他照会一声。
  乔瞒让郁雪非等她,小跑着到会客厅去跟乔老爷子借车,没成想一推门,看见八仙椅上还坐着一人。
  乔瞒怔了一下,“川哥怎么来了?”
  听到这话,商斯有也好笑地反问,“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川儿刚在交通部开完会,顺道来看看我,比你有良心。”乔曙东乜她一眼,放下手里的茶碗,“什么事儿?”
  “跟您借下车,送郁老师回去,外头雨下得可大了。”
  “这小事儿也值得跟我商量?”老人摆摆手,“去吧。”
  “得嘞。”
  乔瞒欢天喜地地缩回脑袋,正准备去安排驾驶员时,听到身后响起一声“等等”。
  商斯有起身,慢条斯理将西服外套的衣扣扣好,“我正好要回去,可以捎她一程。”
  乔瞒觑他一脸正派,不动声色地撇撇嘴,“也行。”
  部里离这是挺近的,但到底是来看老爷子还是郁雪非,她怀疑不已。
  话说得冠冕堂皇,心里怎么想还两说呢。
  雨丝细细密密,被风吹到廊下,郁雪非不过站在这儿等待,也无端湿了衣摆。
  听到窸窣的足音,她抬头去看,却见乔瞒身后跟着商斯有。
  一段时日未见,他身上的凌厉气息似乎更浓郁了,隔着数米的距离,也叫她悄然屏住呼吸。
  郁雪非不知道上次算不算不欢而散,这几日没有他的音信,她担心过、紧张过、害怕过,但临到眼下,反而出奇平静。
  她目光沉澹,不紧不慢地问好,“商先生。”
  商斯有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周遭静下来,只有雨水冲刷着金枝槐的叶子,沙拉拉地响。
  乔瞒本想等商斯有自己讲送人的事情,结果看他半晌没吱声,目光古怪地在两人身上横扫一周,开口说,“你俩演哑剧呢?”
  商斯有回她,“知道还煞风景?”
  乔瞒无语,“那你倒是说话啊!”
  她上前来跟郁雪非商量,“川哥说他正要回去,刚好就送你了。如果不乐意呢,我立马请驾驶员,不碍事的,看你想法。”
  郁雪非的目光越过她扑闪的小鹿眼,落在商斯有面上。像雨一样轻,却又比雨更无形。
  怎么可能拒绝呢,上回的账还没厘清,她不好拒绝他抛出的橄榄枝。
  而男人似笑非笑的神色仿佛也在说,她没有别的选择。
  几种情绪交织在一处,最后还是只能妥协地对他礼貌微笑,“那就麻烦商先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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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车早在门口候着了,他们出来时,司机正好撑伞来接。
  后座车门拉开,商斯有却没动,语言简练地命令郁雪非,“上车。”
  她还真想过装聋作哑往前排去,没成想这个念头才萌芽就被他看穿。
  最后还是依言照做。
  依然是干净的檀香味,在狭小的空间内渐渐氤氲。郁雪非的目光找不到落处,只好把视线范围内的一切看了好几遍。
  商斯有看她正襟危坐的样子,眸底浮起一丝很浅的笑意,“在找什么?”
  她听罢敛睫,只看自己脚尖,“没搭过这么贵的车,新奇。”
  话是这样,行为却南辕北辙,与其说新奇,倒不妨讲是想着法地不看他。
  商斯有自己挑起的话题,却没继续聊下去,反而没头没尾地问了句,“饿不饿?”
  “还好。”
  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我们先去吃饭。”
  这下郁雪非不再装鹌鹑,终于肯抬眼看他。如果没有记错,她说“还好”的意思应该是不需要?
  商斯有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变得善解人意,“不方便?”
  “……有点。”
  他话音轻松,调侃得不着痕迹,“也是,男朋友管得严。”
  郁雪非挽唇赔了个笑,没多解释。
  学琴的间隙乔瞒跟她聊天时提过一嘴,他们这群大院子弟里,商斯有是最温和有礼那位,败坏习气半分不沾,烟不抽,酒也很少碰,夜店会所更是从来不去,父母辈训人时最爱拎出来对比:看看人家川儿,人家川儿多规矩。
  小时候一直当别人家的孩子也有坏处,就是气得叶弈臣他们牙痒。后来一伙人打过架,才算一笑泯恩仇。
  用乔瞒的话来讲,像商斯有这么周正的后生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有时候甚至儒雅到有些无趣。尽管如此,郁雪非仍觉得他气势凌人,身上的压迫感时常让她感到呼吸不畅。
  只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对于如此克己复礼的人,“男朋友”就是最好的挡箭牌,那些或已经萌生,又或还在酝酿的绮念,都该到此为止。
  至少此刻她还是这样认为的。
  灰蒙蒙的雨幕下,压根看不清外面的景象,玻璃上水珠密密麻麻,晕开了汽车尾灯,一串刺眼的灼红。
  漫长的车程里,总是沉默着也不是个事,郁雪非想着找点什么话来寒暄。
  很奇怪,平日里客套话她也会那么几句,却都没法朝他开口,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悄悄打腹稿时,商斯有先吐出一个问,“他今天没送你?”
  片刻后郁雪非才反应过来是上回说的那个谎——每次“男朋友”都送她工作。
  没成想他还记得。
  她话音很轻,“乔小姐家这地界很安全,用不着送。”
  这是长了眼的人都明白的事实,毋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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