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和一个自己此前一心要杀的人纠缠在一起,和一个让自己满身伤痕,几次三番折辱自己的人行云雨之事,这本就已经足够荒唐可笑。
更可笑的,或许是离了他的怀抱,身子便真的觉得很冷,很害怕,害怕再一次陷入虚无的快意之中,直至万劫不复。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姜眉能听出是何永春来了,还有梁胜。
现实的尴尬往往是打破胡乱设想的良方,如今屋内甚至满是情糜的味道,何永春知道了也罢,若是让梁胜就此撞见,他一定会对自己更加不屑。
也因此,姜眉终于转过了身,想要轻抚顾元琛的肩膀,他的反应却格外激烈,猛地扯回滑落的寝衣。
“做什么?”
他的声量不大,却足以引来门外人的注意,何永春敲了敲门问道:“醒了吗,你该喝药了,别总让我提醒你。”
姜眉慌了,因为门的确没锁,如今只要何永春轻轻一推门,便能让所有人都撞破她和顾元琛的“奸情”。
“还没醒吗……不应该啊,难不成是因为昨天喝酒了?”
“她喝酒了?”梁胜惊诧的声音传来,“公公,您怎么能给她喝酒呢,她身上还有新伤,此时饮酒,却不利于伤口愈合啊!”
何永春百口莫辩,既不能说昨日自家王爷奇怪的吩咐,也不好讲自己给姜眉酒喝的缘由,便只好默默背下了这口黑锅。
“是我疏忽了。”
“她从前也常常饮酒吗?”梁胜又问道。
“这……昨天是头一回,自打昨日她醒了,好像就有心事,你也知道她不能说话,问她多了,她又要喊累。”
梁胜又问:“馆驿之中可有侍女,我看门似乎虚掩着,可别出了什么事……”
顾元琛依旧不搭理姜眉,她只好拖着酸软的身子,披上外衣,踉踉跄跄走到门前,将门关好。
“你醒了?醒了怎么不开门?快点,吃药了!”
梁胜拦住了何永春,向后退了半步,隔着门问道:“你刚醒来吗?”
姜眉犹豫片刻,抬手在门上扣了一下。瞥见自己腕上的红痕,慌忙用衣袖掩藏。
“好,打扰了,你休息吧。”
梁胜知道自己在外,姜眉起床不曾梳洗,或许不便开门,便先行离开一步。
确认他走远之后,姜眉才给门开了一条小缝,拦住了要闯进来的何永春。
随后,何永春看着她口中默念的话,脑子轰的一声,似乎余生都无法再仔细思考。
王爷?
在她屋中?
姜眉接过了药,道谢后便关上了门,身上的乏累和肿痛还未消解,她回到床上,阖目养神。
最终,她还是耐不住这沉寂的气氛,主动和顾元琛说话,示意他应当可以回去了,何永春应当已经把人都散走了。
顾元琛气得想笑,他转过身来扳过姜眉的脸,质问道:“你把本王当什么了?嗯?就算是我那皇兄让召幸妃嫔,也不是你这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姜眉想低头,用一惯的方法回避,却只能看见他赤裸的丰挺胸膛。
“是你自己过来的。”
她在顾元琛胸口写道。
“少跟本王狡辩。”
他不轻不重地在她下巴上拍了一下,仍是恼怒不已。
“你说!究竟是哪里惹你不痛快了,本王问你什么话你都不答,一个笑脸都没有,昨日你是怎么承诺的,这就忘了?”
明明两人沉沉睡去前还热情似火的,今日起来却像换了一个人,冷若冰霜。
问她痛不痛不回答,问她冷不冷不回答,却又任他抱着吻着,这不是翻脸不认人又是什么?
笑?
姜眉想不出一个需要笑的理由,有什么值得开怀的事吗?
她和顾元琛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昨夜不是他说的吗,醉酒一时逃避痛苦,总会有酒醒的时候。
男女欢好之事,又有什么不同?
姜眉依顺地倾身上前,抱住了顾元琛。
已经对他的身体有了熟悉的感觉,昨夜一幕幕的回忆涌上心头,她承认这是她此生难忘的一夜,可也仅此而已了。
“你少用这套敷衍本王!你今日不给本王一个理由,本王也不走了!”
姜眉仍是没有回答,捧着他的脸,柔软的身子贴上去,细细地,安抚一般地亲吻着,顾元琛的怒气果然减弱了许多,却还是轻蹙着眉。
她没有停下,趴伏在他身上,埋在他颈间吮吸着他身上和发丝间龙涎香的气味。
“你是想说这样吗?”
姜眉在顾元琛肩头写道。
顾元琛才欲启唇回答,她又写道:
“有意义吗?”
……
“怎么没有?”
顾元琛声音轻颤,将她抱在怀中亲昵地蹭着。
“你可曾想过,若是方才醒来你这样对我,我会有多么开心……我只是不明白你t为什么忽然间就对我这样冷淡。”
他很少这样没有自称“本王”如何如何。
“你是怕我对你不是真心的?”
姜眉被他这一席话扰得思绪纷乱,又想起身,本能的逃离这一切,可是这一次不行,顾元琛拉住了她,将她揽入怀中,细密珍重地亲吻她身上凹凸不平的伤痕。
他想,若是能更早些遇到姜眉该多好,她不会来行刺自己,康义不会死,她也不会落得这一身的伤痕。
怎么偏是这般遗憾。
他柔声道:“你若是真的没有一点心意,本王不会强迫你,昨夜之事也只当做没有发生过,但是有一点,你不许把本王的心意当做是一时兴起之事!”
姜眉听到他说的话,不由得心头一热,她仰起脸,思考要如何回答顾元琛的问题,目光却突然被他额心的花钿所吸引。
凡当朝贵族男子,尚每至舞象之年于额心刺染花钿,所用染料材质特殊,只有男子娶亲行周公之礼后,花钿纹路方能彻底显现。若是男子行迹放荡,不顾忠贞,未曾婚配便使花钿显色,便会为世人不耻,世家大族看重此事比之皇室更甚。
石贼之乱后,虽世风日下,可是男子未曾婚配花钿便已然显色之事仍为大忌,即便尊贵如敬王顾元琛,也因其不曾迎娶王妃而姬妾众多一事率遭议论。
姜眉抬手去抚顾元琛的额心,那已然晕染掉色的花钿彻底被她抹去,露出皮肤下金红色的印纹。
第24章 心乱
“又怎么了?”
见她又盯着自己不说话,顾元琛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姜眉迟疑地抬起手,把指腹上的红燃料给他看了一眼。
他立刻偏过头去,斜飞入鬓的眉眼隔起一道冷漠的藩篱。
“从前的是本王画上去的,怎么,这也碍着你了?”
顾元琛说话总是这般理不直气也壮,姜眉也不知道要从何问起,被他揽在怀里,脑中的思绪一片纷乱。
“方才的问题呢还没答呢?他却不肯放过,执意要一个答案,“快回答本王!”
他这莫名的孩子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姜眉却还在想着花钿的事,
她思量了许久,在顾元琛的掌心写道:“我很累,并不是我有意对你冷淡,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
出乎她的意料,顾元琛没有追问诸如“哪里累”,“总是喊累”这样的话,他轻应了一声,用下巴垫着姜眉的肩头,轻轻用面颊蹭着她的后颈。
“我知道你不信任本王,你有很多顾虑,从前在你身上不愉快的事,本王不奢求你忘掉,但是今后如若再有不让你感到累的事……也希望你记在心中。”
她有些抗拒这样亲昵的举动,僵直着身体微微颔首。
顾元琛不再不依不饶,起身穿好衣衫,让姜眉躺好,简单检查了一下她的身子,为她简单涂抹了一些清凉的药膏。
昨夜两人的确闹得过火了一些,手指拂过她身体上斑驳的红痕,以及其下经久未散的疤痕,顾元琛小声嘟哝道:“洪英下手倒是真狠……”
也不知道她这幅小身板能不能撑得住接下来车马劳顿。
“本王先前给你的药呢,你可用着吗?”
姜眉想了许久,才想起他说的是那些化瘢的药膏,自打身上的皮肉伤养好了,她就没再用过,经年动用刀剑,几处伤疤算得了什么。
“不舒服,弄得身上很凉。”
她在顾元琛小腹上写道,随后用手臂遮住了眼睛,避免和他继续有目光上的接触。
“能有多难受,”顾元琛一时气得抬高了些音量,并不是因为他觉得姜眉身上的疤痕如何不美,只是瞧见她这一副身体,总是想到她不明不白地赌上性命前来刺杀自己,他失了康义,她受了酷刑,可是最终想护的护不住,想要的也什么都得不到。
他给姜眉穿好小衣,格外体贴温柔地给她换了肩上的纱布,穿好衣服离开了她的房间,让她继续睡着,好好休整,什么时候睡好了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