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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可是什么都触不到,他看不清楚。
  御医为他重新t施针,换上了新的药,那层纱却还是留在他脑海里,即便他阖目落入黑暗中。
  “王爷近日来一定要小心安养,每日进补,切忌动怒用气,少食少饮,也可让这位娘子每日早午为王爷揉按穴位,想来半月之后,王爷的眼睛便能恢复如初,自然,微臣也会留在府中,每日为王爷诊脉,确保王爷无虞。”
  顾元琛微微颔首,直言问道:“本王是不是瞎了,你且说实话,本王绝不会怪罪。”
  太医连忙跪下请罪,说着些表决心的,定不遗余力的话,让顾元琛务必宽心,见不再追问,便汗涔涔被何永春送走了。
  屋内的沉默让人心悸,香茵看着顾元琛彷徨的神色,忽然痴痴地劝说道:“王爷,您不要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即便真的有什么,妾身与何公公会照料好您。”
  顾元琛微微向她这边转了头,香茵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的话是极为不妥的,跪在了顾元琛身前。
  这些日子顾元琛不常出门,他卧床安养的时候,香茵是常常来探望,努力想些办法陪伴在侧的。
  日子久了,难免就会忘记了些什么,譬如自己的身份,她心下一酸,担心王爷会就此厌烦她。
  “你没什么错,”他轻声道,空洞的目光通过声音寻找香茵的身形,“你是喜欢这里,还是喜欢京城?”
  香茵不知他是何用意,怯怯地回答道:“妾身的家人都在京城,还是更喜欢京城一些。”
  “好,那这些日子就多承蒙你照拂本王,待回京之后,本王会为你寻一个好人家,不必担心陛下问起,今后去过安稳的日子吧。”
  ……
  “怎么,你不愿意吗?”
  香茵只在心里叹息着,却不知道为何顾元琛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竟也直言回答。
  “妾身并非不愿,只是妾身也想侍奉照料王爷,陪伴王爷左右。”
  “本王对你没有男女之情,”顾元琛回绝道,声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说话轻柔,“不能给你名分,不能给你宠爱,却受你恩义,岂不是让本王做无情无义之人?”
  “不,不是的,香茵对王爷也并非男女之情,而是仰慕,男女之情是为两相知意,是为夫妻……香茵仰慕王爷……不求王爷宠爱,只想要留在王爷身边。”
  她笑了笑,轻声道:“众生芸芸,人在这世上何其单薄,终究要寻一志向,妾身不求一世安稳,但求从心,追随王爷,妾身甘之如饴。”
  顾元琛打断了她,静静说道:“正因你有情,本王才更不能留你……你也应知道,这世上需以情报情,本王对你无以为报,你年纪还小,还不懂……”
  他说着,便想起了他的眉儿,眼目便似被人剜去一般剧痛,香茵连忙上前,按照方才太医说的办法为他揉按眉心。
  “王爷……您是不是因为那位姜姑娘忧心?是不是因为她,您不愿留妾身在身边。”
  “是谁和你说的?”
  他语调微扬,却并无愠怒之色。
  “是做女红时……小莹姑娘告知妾身的,只听得大概,知道她是王爷的心上人。”
  顾元琛沉了眸,自嘲一般笑了笑,点了点头。
  香茵喉间一哽,借着灯花闪烁时,把眼里噙着的泪无声息地落下了。
  “妾身明白了,一切都听从王爷的安排。”
  “你若不想走,本王也不会勉强,你可以一直和小莹她们在一起在王府住下。”
  便这样,似乎什么都没有说,没有答案,也没有前路,香茵吹灭了灯烛,扶着顾元琛躺下,似乎一切如旧。
  顾元琛还是没有说什么,香茵已经打算离开了,却忽然被她拉住了手腕,让她坐在床边,用手背轻托起她的下巴。
  第66章 归返
  在香茵满心激荡,呼吸都要凝冻了的时候,他缓缓放下手腕。
  那温热的触感,仿若一块轻薄的纱,抚过她的面颊,他身上清苦的药味还有淡淡的香味钻进了她的心房,仿佛再也不会离开。
  “从前眉儿在身边时,本王待她不够好。”
  他声音喑哑,似自言自语,又似说与香茵听。“
  “她吃尽了苦头,让本王知道要如何去怜惜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你不懂,本王怎么敢把你留在身边呢,如今知道要如何对你好,疼爱一个女子,分分秒秒,那都是因为从前待她不好习得的教训,可是本王再也没办法补偿她了。”
  王爷从没有和她说过这样的话,香茵一面震惊着,一面忍不住追问姜姑娘究竟怎么了,如今又在哪里。
  “她如今自有他人呵护……”顾元琛木然回答道。
  “她还念着王爷吗?还对王爷有情吗?”
  顾元琛默了良久,唯有死寂的沉默能戳破他给自己编造的幻想。
  “不念了吧。”
  他终于开口:“如今再见,唯余憎恶。”
  香茵为他心痛,如今沉溺在这独属于她和王爷的夜里,不顾一切地劝解道:“那王爷又是何苦呢?太医说了,您不可再忧思身伤了!”
  “嗯,是应当放下了。”
  他怔怔说道,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木已成舟啊,这四个字的辛酸,偏是尝过才知其中无奈。
  为什么老天爷是这样的不公平,他想要的都没有,明明是他先遇到姜眉的!明明是他们二人先互许心意!他什么都输掉了……
  “嗯,你说的对,放下吧,于她于本王都是好事。”
  王爷肯放下了,这是多好的事!昏暗的屋子里洒进来一点月光,月光溶在了黑夜里,只剩下昏蒙,一切都是黯淡的,香茵笑了,然后唇角颤抖起来,难以维持之后化为茫然。
  是啊,王爷放下了,这与她又有何干?
  她就这样反复思量着这个问题,和午后一样趴伏在顾元琛的床前睡着了。
  何永春回来,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并没有感到几分惊诧,只是叫醒了香茵,给她拿了枕褥,让她到一旁的躺椅上睡着,仿佛从来如此。
  第二日醒来,顾元琛的眼睛并不见多少好转,也只能继续敷药,小莹和琉桐都来他屋内陪着解闷,唱曲弹琵琶,倒也真像个风流惬意的闲散王爷了。
  只是顾元琛并无言语,至多是在窗下探出手,感知阳光的灼热。
  今日的天气难得不错,宗馥芬也恰好得了由头离开行宫来探望顾元琛,顺便带给了他有关姜眉的消息。
  “公主请稍候片刻。”
  何永春先进屋让香茵三人出来,与顾元琛说明了是宗馥芬前来,也只是得他微微颔首。
  王爷还是这幅样子,何永春不免深感忧叹,带宗馥芬进了内室,出门为二人奉茶。
  “你出宫来此,不怕被人觉察吗?”
  “七哥,我今日出宫是以探望宗将军为由,换了布衣前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压低了些声音,有些焦急地说:“你可知道姜姑娘她有了身孕……是陛下的,还是——”
  顾元琛轻笑了一声:“芬儿,你缘何说这样荒唐的话,她如今虽无位份,却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与本王何干?”
  宗馥芬闻言一怔,大抵也料到了几分,又去观察顾元琛的神情,可是他蒙着眼,看不到他的眼睛。
  “她早与本王恩断义绝,我二人再无牵连了,你若是对当日之事心有愧疚,便得了皇帝首肯,多去探望便是——”
  “可是先前——”
  他语气淡漠,似乎是再也不关心姜眉的事了一般:“先前我们又是胡闹什么呢,本就心知肚明,她已是后妃了。”
  “是,那七哥,你是放下姜姑娘了吗?她就一点都不愿意回头吗,你有苦衷,我可以和她解释清楚的!”
  “解释清楚?然后呢?”见她不答,顾元琛反问起不相干的事,“芬儿,你有没有听过东昌的曲子?”
  宗馥芬埋头苦笑:“七哥忘了吗……我一直在北蛮,从未去过东昌,那里是什么样子都不曾见过。”
  “……嗯,自离了燕州,我们见面也不曾好好闲叙,既然今日都得空闲,我为你弹一首曲子吧。”
  “七哥!”宗馥芬激动地喊道,“你,你不怨恨我了吗?”
  顾元琛摇头,抱起琉桐的琵琶,和宗馥芬坐到了院内的花石间。
  一声起,忽漫沉吟,陡焉掩抑,千种离愁,万种悲哀,两人各怀心事,一曲奏罢,四下无声。
  “那是石贼之乱后第一年,那夜才得知父皇已死,皇兄生死不明,我一人独立江畔,寒风侵肤,荒山寂寥,只觉得未来千难万阻,长夜不明,恐不能光复祖宗基业,报国仇家恨。”
  顾元琛喃喃说道,他其实t更想把这些说给姜眉听。
  “而后就听到有个渔人在江上吹起这首曲子,本王总是忘不掉……”
  “很好听,七哥,那时候只有你一个人,你一定很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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