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门交际走公账,带回的名花却是私礼。教习嬷嬷皱眉看着春杏,后者微微笑道:“我不懂花,少时在家中养过,都养死了。不过嬷嬷说的对,出去散散心也好。”
  走前春杏换了衣裳,特意给教习嬷嬷看过一身打扮,又询问了潘侍郎家的人口和称呼才出门。
  朱姨娘见她素色衣裙出来,惋惜道:“娘子这等容颜,不穿那件新裁的罗裙可惜了。”
  春杏道:“人家的赏花宴,我身份特别,本就引人遐思。再于穿戴上花心思,不是喧宾夺主吗。”
  朱姨娘性子要强,这些日子虽说处处顺着春杏,但心里并不赞同她。将军府连年削减用度,她已经在同僚x的姨娘们中间落了下风。她暗自絮叨,到底春杏是半路来的千金,就是不如前面那位娇养长大的懂排场。
  潘夫人家的花苑在城中的吴峰山中,牛车停在山下,层林交错,牡丹与菊花盛开,风景十分秀丽。
  潘夫人与祝夫人是有些交情的,她一看到朱姨娘身旁的春杏,便猜到对方身份,连声道:“像,太像了崔姐姐了。”
  花苑中单独开辟出一片幽静的区域供女客赏花品茗,与男宾路线以一座白玉桥隔开,桥下另置两扇屏风隔开视线。
  朱姨娘感叹:“咱们将军府先前那座宅子,后花园便是有这么大的。家中还有碾玉坊、印坊、秀坊,豢养了一批歌姬……唉,不像现在的琅玕居,仅有十之一二大小,还只有贵客来时才能用。”
  春杏看了一眼,难以想象这么大的花园是在城中私邸内,还装下这么多的工匠。
  两人在凉亭内,与朱姨娘熟识的几位夫人闲谈。朱姨娘与别府姨娘不同,她有家中财权,夫君身份又贵重。所以与她交际的,也多是夫君显赫的茹夫人或平妻。对春杏都还算客气。
  不过城中统共就那么点儿消息,人人路过时,都要探头进来打个招呼,目的自然不是与朱姨娘交好,而是来看这位将军府流落在外的千金。
  春杏生了张端丽容貌,不苟言笑时自带几分冷意。又身着素服,温文有度,对来人一概礼貌应对,让人挑不出错。
  外面走过来几个年轻的娘子。朱姨娘警觉地提醒春杏:“娘子,打头那位娘子,可是咱们府冒牌千金的手帕交,我看她来者不善啊,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春杏余光望了一眼那几人,大的与自己年岁仿佛,小的可能只有十三四岁。各个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深闺贵女。她不怎么放在眼里,觉得她们加在一起也打不过自己。
  “没关系,躲是躲不过的,”春杏柔柔一笑:“何况咱们是本分人,如何就招惹她了。”
  朱姨娘与春杏相处这些日子,已经看出她不是个憋屈的性子。原本那冒牌千金在府中时,她没少挨这几位贵女言语上奚落。
  本想挑唆几句,白得一场热闹看,没想到春杏不接招。朱姨娘无法,便没有动弹,心里憋着气,看着那几个小娘子趾高气昂地走过去了。
  上了年纪的娘子们聚在一块儿,聊得无非就是儿女前程。有儿子的关心科举,聊起秋闱,便免不了提起春杏的养兄。
  春杏也不避讳,回忆了养兄读书学习的好习惯:“养兄大概是天赋好,人又勤奋,每日天不亮便起来,且写且说,还常与同窗交流。小三元时,场场都是第一名。不过秋闱人才济济……”
  “乡下的第一名,进了城,恐怕也是名落孙山的命。”
  身后一个女声道。
  朱姨娘循声望去,果然是冒牌千金的手帕交沈三娘,她啧了声,去看春杏。
  春杏正在同身旁的夫人学插花,手上动作没停下。不用抬头,便也知道是谁。
  沈三娘等着春杏反驳她,没想到对方轻轻一笑,似乎不怎么在意:“科考这种事么,一半实力,一半运势。沈娘子说得对,还真是讲不定的。”
  春杏知道,科考里的水也是深得很。沈三娘无非是想套出胡凌云的名字,再想法子给他使绊子。她拿不准这人深浅,不敢贸然拿兄长冒险,只能忍下这口气。
  朱姨娘少见春杏吃瘪,心里隐隐有种新鲜的快意,等沈三娘走了,嘴上却是帮着春杏的:“这沈三娘的兄长,名叫沈伦,我倒要看看放榜时有没有他的名字。”
  终于无聊地挨到赏花会结束,果然,侍郎夫人要来赏花的娘子们挑一盆带回去。
  春杏对花花草草兴趣有限,做人情道:“我不懂这些,朱姨娘挑吧,我走的累了,想在外面歇歇。”
  朱姨娘笑纳了:“这怎么好意思。”
  潘夫人让管事带着夫人娘子们进花圃,边走边介绍奇形怪状的名贵品种。
  潘家女使则将春杏引到附近一处挂着帐幔的小院歇脚。春杏留了个心眼子,自己寻了个借口在外闲逛,让雀儿先过去。
  雀儿回来道:“娘子,沈三娘子在里面。就她一个人,带着几个婢女。”
  春杏点头,没有立刻进去,等女使又引一位夫人进来时,她才跟着一起往里走。
  第10章 私会
  那夫人比春杏稍大一些,冲她礼貌一笑:“我是崇文院顾编修的妻子,我姓杨,小娘子看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
  春杏微笑道:“见过杨娘子,我是祝将军的女儿。”
  杨娘子“哦”了一声:“是你啊,我听过你的事,你就是刚找回的千金。”
  春杏见是个直白人,大大方方承认:“看来我名气不小,见笑了。”
  两人走进小院,沈三娘刚好带着两个女使出来,她瞪了春杏一眼,快步出去,女使跟在后面,还撞了春杏一肘子。
  春杏扶住对方:“到底是小孩子,毛毛躁躁的。”
  那女使慌张看了她一眼,赶紧快步出去了。
  二人进了小院,春杏在门边一处长凳坐下,与杨娘子攀谈起来。杨娘子自然也是好奇春杏与祝家走失又认回的事,这些话春杏今日重复了许多遍,便也满足了对方的好奇心。
  不过其他娘子们听完,多是说几句心疼她在外吃苦的话,杨娘子蹙着眉,却说:“你来了这里,养父母那边一定割舍不下吧。”
  她怕有歧义,又解释道:“若是我将这样好看聪明的闺女养大,定是舍不得给别人的。”
  春杏鼻子一酸,垂下眼:“嗯。”
  雀儿道:“娘子,外面朱姨娘说要出来了。”
  春杏点头,杨娘子道:“我也打道回府了,同婆母一道来的。”
  春杏与她走到花圃外,发现朱姨娘还没来。杨娘子的婆母却出来了,便同春杏道别。
  杨娘子刚走,春杏便迎面看见沈三娘拉着潘夫人走过来。
  “那夜明珠禁步可是我做公主伴读的时候,官家赐的,”沈三着急道:“姨母还说要我用来做定亲的信物呢,不能丢的。”
  潘夫人安慰道:“许是婆子给你穿衣时没系紧,落在院子里了。我陪你一道找找。”
  春杏直觉这丫头要生事端,催促道:“雀儿,朱姨娘不是说出来了吗?我有些乏了,先去山下的牛车里等她。”
  里面绕了一圈出来,一无所获,沈三娘也恰好出来,急得直掉眼泪:“一定是在院子里丢的,我的女使说进去之前还见着了。”
  她一看春杏要走,便拦在她面前。脸却侧向,对潘家守院的嬷嬷道:“方才有哪些人进小院的?”
  嬷嬷看了看潘夫人:“方才只有祝娘子和杨娘子进去过。”
  “是杨参政家的孙女吗?她见过我的禁步,一定会还给我的,”沈三娘指着春杏道:“方才你进去了,有没有在院子里,捡到我的夜明珠禁步?”
  春杏看了眼潘夫人,给她留了面子:“没有,我进去之后,就和杨娘子坐在门边的长凳上说话。没走到里院去。”
  她强调道:“我们两一直在一处,没分开过。”
  潘夫人赶忙出来打圆场:“三娘东西丢了,心里着急可以理解。祝娘子若是见了,一定会还你的。咱们再进去找找。”
  沈三娘不依不饶:“里面都找过了呀,我也没去什么偏地。定是被谁捡了。祝娘子,你长在乡里,是不是不晓得禁步是什么模样?”
  她的小姐妹们哄笑起来:“到底谁拿了呀?若是现在拿出来,还不算偷。”
  另一个道:“偷什么不好,要偷和兰世子的定亲信物。”
  春杏眉心一皱,雀儿诧异道:“什么兰世子的定亲信物,他不是……”
  沈三的小姐妹接了话茬:“祝娘子不知道吗,我们三姐姐是循王妃的侄女儿,也是将来的世子夫人呀。”
  沈三娘羞涩推她:“姨母只是提了一嘴,没影子的事儿别瞎说。”
  雀儿瞪大眼去看春杏,春杏轻轻眨眼,示意她别动。
  沈三的小姐妹中年级最小那个,笑的最跋扈,她忽然扑到春杏身上,边笑边道:“这位姐姐,我看看你衣襟里有没有,给我看看。”
  雀儿要拉住她,春杏却抢先一步捏住小姑娘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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