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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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100章啦[撒花]
  第101章 骊山争锋南星护夫
  骊山。
  登临山顶时,南星心头那点被谢澄一路用“骊岫飞泉”、“层涛蜕月”等典故喂养起来的遐思,反被眼前的真实浇熄了几分。
  倒不是骊山不美,其景足以媲美天外。只是文人的笔墨,有时比道法更为玄虚。
  时辰尚早,主客未至。九州而来的少年英杰们三三两两,散坐云集。茶烟袅袅,暗香浮动,所谈无非九州风物、诗词琴棋。偶有妙语解颐,或闻棋枰落子,便引得一阵会心低笑。
  谢澄取过盘中那枝吴茱萸,斜斜簪于南星鬓间。朱红果实衬得乌发愈黑,喜气之外,更添明艳。
  辛烈的异香随之弥漫,他收回手时,指尖竟也沾染了几分挥之不去的气息。
  “脑袋上顶一串这个,好丑,我不要。”
  “人家重阳都饮菊花酒,旨在祛灾祈福,你不饮酒,那就乖乖簪些茱萸,祛病辟邪。”
  南星拗不过他,却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出糗,低头在地上拔了根狗尾巴草,踮脚将其插入谢澄的玉冠。
  “这是什么草?”谢澄轻轻用手指勾弄着。
  南星又拔起两根狗尾草编成毛茸茸的绿色小兔子,笑着递给谢澄,骗他说:“狗尾巴草,专门逗狗玩的。”
  谢澄胸腔里溢出闷闷的轻笑,将小兔子收进香囊,抬手弹了下她额头。
  “你师兄是狗,那你是什么?”
  南星下意识捂住额头,提膝舂他小腹。
  一双手搭上谢澄肩头。
  身后,仲霖和三四位年纪相仿的郎君都盯着他俩笑,什么都没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谢澄耳廓有些红,照常寒暄过后,便给他的好兄弟们介绍南星,只说是他师妹。
  百里家的小公子百里逢扯长尾音,意味深长地复述:“哦,师妹啊。”
  “师妹是你能叫的?”谢澄笑着捏了捏他的肩,骨头咯嘣一声脆响,百里逢倒吸一口凉气,骂道:“你不至于吧!”
  仲霖则单独和南星颔首示意,算作问候,回首对谢澄说:“少陵刚在林中碰见只羚牛,打算去把它打回来。”
  谢澄没回答,目光询问南星的意见。
  “我去找酣棠她们,等会儿见。”南星浅浅一笑,顺势离开,给他们留出叙旧的空间。
  说是找沈酣棠,其实她就在漫无目的地闲逛。
  南星在此地,满打满算也只认得三人。那只小雪国之中的花彩雀莺实在过于夺目,沈酣棠甫一现身,便被一群华服贵女团团围住,连她都挤不到跟前。吴涯素不喜喧闹,早已不知躲到哪个清净角落去了。转眼之间,竟只剩她一人。也好,落得自在。
  她信步走远,不知为何心念微动,蓦然回首。
  悬崖之侧,仲霖几人腰间均已缚上长绳,看样子是要直降半山野林。唯独谢澄周身空无一物,正仰首望向她。
  隔空视线相接,他唇角轻扬,抬手拨了拨发冠间那根狗尾巴草。青翠的草穗随着他的动作悠然摇晃,毛茸茸的,倒真像极了一根在惬意时,不自觉翘起的尾巴。
  他比了个口型:等我。
  她才不等他,南星摇了摇头,错开他又气又拿她没办法的目光,寻了块山石坐下赏景。
  殊不知,两人旁若无人的暧昧落在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中。
  皇甫枫缓缓攥紧手中的罗帕。
  这是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谢澄还给他的。
  “九郎,你还不知道谢澄么,一直就这种目中无人的轻狂样。”
  “对啊,我们中州多的是好女娘,你又何必单恋这一枝花。”
  一群和皇甫枫交好的世家子弟开口劝慰。
  皇甫枫远远望着那道身影,摇头说:“你们不明白。”
  他扭头,冲一旁纵酒谈笑的年轻银袍男子道:“子尧,她是你们仙门中人,你可认识?”
  谢子尧再次扫了眼南星,摇头说:“她既是谢澄的师妹,那定是天外天弟子,我没见过。”
  皇甫枫面露失望。
  “不过,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谢子尧目露隐忧,“谢澄是我兄弟,我本来不想说的,但眼睁睁看着那小女娘遭人蒙骗,我实在于心不忍。”
  “子尧兄这是何意?”皇甫枫语气急切,“你说她被谢澄骗了?”
  谢子尧摆摆手,一副“你当我没说过”的样子。
  坐在皇甫枫左下席的少年吊儿郎当道:“子尧,谢澄是你兄弟,我们就不是了?你就放心说吧,我们保管不外传。”
  “是啊,说来听听。”
  谢子尧这才为难地说:“你们可听说过南星?”
  “当然,前几日一场神雨,救了大半个华州,听说华州悦仙祠已添了她的画像,香火鼎盛。”
  什么混沌珠、七十二神咒,人间从不关心那些。顶要紧的是天灾人祸少些,风调雨顺多些。故而,南星在世人口耳相传里,便成了想象中悲天悯人、仙气飘飘的形象。
  谢子尧叹了口气:“仙门人尽皆知,谢澄对南星情根深种,连传家宝都送给人家了。当时我听到后就觉着不对,他和宝祯娘子明明好事在即,却又和南星……这些事情,那位女娘只怕全然被蒙在鼓里。”
  “竟有这等事?!”
  “话说,谢姚两家的亲事真吹了?”
  “谢老爷子都派人去姚家登门道歉了,还说等姚娘子未来成婚,谢家会着人为她添妆,话都说死了,再无转圜余地。”
  “宝祯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子,谢澄当真不识好歹。”
  “姚娘子再好,也得两情相悦才是,只是不知南星和如今这位生面孔,谢澄更属意谁?”
  谢子尧抿了口薄酒,轻笑道:“自然是南星。诸位有所不知,南星在仙门可谓前途无量,极有可能是下一任仙首,谢澄哪里舍得她?”
  他目光似有似无地瞥了眼面含薄怒的皇甫枫,悠悠道:“只是可惜了这位姑娘……”
  ……
  南星独坐山巅,对此一无所觉。
  初秋的中州午后微凉,山风吹过,通体舒畅,她默默运转周天循环,蓬勃而充沛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走过四肢百骸。
  遥想前世,彼时的她初入驭妖司,是非善恶观被完全打碎重塑,怅惘之余,她独坐山顶,听了一夜的大雪落松声。
  惘生剑冢就莫名现身了。
  她前世尚且未到通灵境,却能因缘际会得到晦明的认可。如今,她一跃突破到观微境,却连惘生剑冢的门槛都没摸到,说不郁闷是假的。
  “晦明,你再不来,我可选别的剑了。”她托腮一笑,对着山边的彩云漫无目的地发出威胁,“我现在可没剑用。”
  天穹之外,一扇悬浮在银河上的古老巨门忽然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存在,想硬生生将门撞开。
  等南星回到宴会,却突然听到有人提及“二郎”,她x脚步微顿,瞥了眼数丈之外的那群人,默默竖起耳朵。
  开口的人她听沈酣棠介绍过,叫谢子尧,是谢家旁系之子,谢渊的扈从。
  谢子尧:“怎得迟迟不见二郎?”
  坐在主位的皇甫枫答:“玉皇玺封印松动,你们也知道那东西的危险,二哥和族老们去探察情况了。”
  谢子尧已带了七八分醉意,却仍攥着酒壶不放。“每见二郎,总不免想起阿渊……唉,斯人已逝,不提也罢。”他仰头又灌一口,喉结滚动间,酒液从嘴角滑落,“生不逢时,壮志难酬……叫我如何不叹!”
  座中有人劝解:“子尧兄何出此言?”
  “若今日坐在这位子上的是谢渊,我谢子尧必当心悦诚服,俯首称臣。”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为何?只因谢渊待人以宽,处事周全,那是真正的气度。”
  话音陡然一转,变得尖利:“可偏偏是谢澄!他凭什么?不过是命好,从崔氏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罢了,有什么真本事?”
  席间众人交换着眼神,对这对堂兄弟间的龃龉早有耳闻。见他越说越不堪,便有人起身欲搀他离席醒酒。
  “别碰我!”谢子尧猛地挥袖甩开,身形晃了晃,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我清醒得很!我就是想问——好人不长命,当年为何死的偏偏是谢渊,而不是他!”
  “这……”
  咔嚓——!
  众目睽睽之下,谢子尧手中的酒杯瞬间结冰炸裂,碎瓷混着冰渣砸到脸上,擦出道道血痕。
  “你敢再说一遍?”南星一字一顿道。
  谢子尧的酒彻底醒了。
  他本能地抬手摸脸颊,看着指尖沾染的殷红,他后槽牙顶紧,低低骂了句脏话。
  这动静不小,霎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
  南星面色冷沉,周身凛冽的气息经久不散,简直比寒州的雪还凉,离她最近的几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找死吗?”谢子尧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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