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阵法被强行咒破,卜离遭受反噬,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的卦算,竟没算出南星的咒律造诣如此霸道,能直接冻住法术根基!
  南星岂会给他喘息之机?一脚将人踹下台。
  刚还夸赞不绝的众长老:“……”
  胜负已分。南星甚至没再看他一眼,身形如鬼魅般飘忽扭转,面向了已然攻至身后的张乘风。
  张乘风目睹卜黎被电光火石间解决,心中骇然,但剑已出鞘,如长虹贯日,携着精纯刚正的剑气刺向南星后心。
  他这一剑毫无花哨,将毕生修为凝聚于一点,追求的就是极致的速度与穿透力!
  长老席中的的张儒霆和绿蜡齐齐两眼一黑。
  他们的好儿子,平日为人就耿介刚直,从不知迂回变通,于剑术上虽然天赋异禀,却始终直来直往。
  平时尚能靠一身天生神力碾压对手,也算力能补智,可偏生让他撞在南星这小魔星手里,还不知要被如何戏耍!
  南星冲他眨眨眼,笑容烂漫。
  张儒霆心下冷哼。他又不是谢澄,还能被她一个笑迷惑心神不成?
  不料,紧接着便听南星声音压低、很无诚意地说:
  “对不住了——”
  她两指探出,稳稳夹住他刺来的剑,在满场惊愕的目光中,手腕劲转,将他连人带剑甩飞出场地,砸在满地桃花瓣间。
  若忽略四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以及张乘风四仰八叉的狼狈姿态,此情此景倒也颇有几分诗意。
  张乘风涨得的脸比桃花还红,是气的!
  南星叹了口气,跃下擂台想去扶他。张乘风却利落翻身而起,避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无奈地撇了撇嘴。
  其实她原本没打算用这招对付他,但是他就那般直冲冲把剑尖刺过来,简直是完全按照剑谱出招的梦中情敌!比她练剑时的木桩子还适合施展这招,一时技痒没忍住就……
  纪茯苓压下眼中的波澜,扬声宣布:“三人混斗,南星胜!”
  台下终于爆发出惊呼。
  连赢四场,直至闯入决赛,南星竟连剑都未曾出鞘。
  “大师姐无敌——!”
  南星的目光却越过众人,与谢澄遥遥相撞。他紧蹙的眉峰已然舒展,眼中满是为她骄傲的熠熠神采,薄唇轻启,无声道:
  “坏蛋。”
  南星深以为然,笑着收回目光。
  崔白鹤用扇子掩住半张脸,低声对谢澄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这未婚妻,凶得很呐。”
  谢澄这次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擂台上的南星,把“未婚妻”三个字在心中品了又品,却怎么都觉得……不顺耳。
  何时才能去掉前面那两个字?
  两个多月,整整八十三日,原来岁月竟如此漫长……
  台下,吴涯轻轻拂去落在肩上的桃花瓣,眼神凝重地按住了剑柄。
  纪茯苓走上前,温声询问:“要休息片刻吗?”
  南星轻轻摇头,看向吴涯,双手抱臂道:“大师兄,我最想跟你打。”
  吴涯闻声抬眸。
  在满场注视下,他伸手取过案几上的醉仙酿,举盏遥对擂台,仰头将清冽酒液一饮而尽。
  台下一片哗然。
  就连长老席上的几位也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谁不知道吴涯向来沉稳持重,何时见过他在比试前饮酒?
  “我会拼尽全力,你也不许手下留情。”吴涯将空盏随意置于案上,发出清脆一响。
  他不爱酒,但逍遥喜欢。
  他不是君子,但逍遥却崇尚君子。
  也不知道它怎么选中他做剑主,一人一剑性格天差地别。
  吴涯按下心绪,勾唇道:“给我留条命就行。”
  南星先是一怔,随即笑开了。
  第110章 未来仙首的未婚夫
  沈酣棠一夜未眠,破天荒头一遭。
  以至于她日上三竿才从榻上爬起,恍恍惚惚想起今日是寒梅大比,连衣裳都来不及仔细挑,匆匆赶往桃源秘境。
  擂台上,南星和吴涯皆已浑身挂彩。
  南星的衣裳色浅,大片濡湿的血迹触目惊心,都是被锋锐竹叶刮破的长痕,脚下铺满银镜碎片,血滴在镜面上,折射出目眩神昏的朦胧血雾,宛如一场血腥的梦。
  大师兄怎么能下手这般重!
  沈酣棠忿忿将目光移向飞速穿梭在场内的吴涯。
  吴涯惯爱着玄袍,今日也不例外。
  黑衣即便泡血,也看不出端倪,可那一直往地上淌的血水却不会骗人。
  他左手袖子被南星的咒律毁去,显露出左臂狰狞的青筋与血路,新伤旧疤混合盘虬在肌肉上,目之所及没一块好肉。
  他们俩是疯了吗!
  她愕然地看着南星和吴涯厮杀,迷离惝恍间,似乎回到了中州鬼市的斗兽场。
  有的野兽谋而后动,不动则已,若出手必是一击毙命。有的野兽却步步紧逼,一点点耗干猎物的血和心气x。
  可南星不能将吴涯一击毙命,吴涯也耗不死南星,两人竟硬生生僵持了半个时辰。
  吴涯一把将剩下的袖子扯干净,流露出几分混迹江湖的匪气,咳呛几声,凛声道:“事到如今,你若还瞻前顾后,我们才真的做不成朋友。”
  若单论剑法,吴涯的剑势比南星更精纯,未必会输。
  但南星咒剑双修,咒术的造诣甚至更在剑术之上。咒律变化无穷,总能出奇制胜,打他个措手不及。
  遑论,她至今还没动过真正的杀招。
  再拖下去,两人血都快流干了,南星扬臂擦去脸上的血痕,终于抬手,唤出了晦明。
  晦明剑出,天地失色。
  没有璀璨光华,没有凛冽剑气,那柄传说中天下第一的剑,只是静静地被南星握在手中。然而吴涯周身流转自如的逍遥剑气却骤然凝滞,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晦明所向披靡。
  水墨色剑气卷起满地桃花瓣同青翠竹叶撞击交锋,发出金石相击的嗡鸣。
  两人身影在擂台上高速穿梭,每一次兵刃交击,都是红尘嚣嚣、气浪翻滚。
  晦明剑悍然出招!
  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弧,墨色与雪色光华交织缠绕,最终融成一道水墨剑气,瞬间跨越时空。
  所过之处,连逍遥剑气所化的青翠竹叶都纷纷失去色彩、凋零破碎,仿佛被剥夺了所有生机。
  晦明第三式——兴尽悲来,一去不返。
  吴涯将逍遥剑竖于身前,所有剑意收敛凝聚,化作一丛虚影青竹,坚韧挺拔,正是其最强守势。
  “嗤。”
  然而——
  水墨剑气触及青竹虚影,只有一声如同春雪消融般的轻响,挺拔的青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色彩,枯萎消散。
  剑气毫无阻碍地穿透防御,正中吴涯胸膛。
  身形剧震,一口鲜血喷出,吴涯整个人倒飞出去,手中的逍遥剑也脱手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师兄!”沈酣棠惊呼着冲上前,在他落地前奋力接住他,两人一同跌坐在地。
  吴涯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她泪眼朦胧的脸上,他想像往常一样对她笑笑,却只扯出一个痛苦的弧度。
  沈酣棠紧紧抱着他,感受着胸前湿热,泪水夺眶而出:“只是切磋而已,何至于搏命!仙首之位就那么好?”
  吴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点头。
  如果做不成仙首,她那样花团锦簇、明媚耀眼的人,又怎么会喜欢上灰蒙蒙的他呢?
  老天总是不眷他。
  “你还点头?!实话告诉你,我其实不希望你做仙首,天外天无聊透顶,哪有人间好玩。我想去人间,更想带你一起去,我要你陪我去游历九州!”
  一股脑将心底话倒豆似的吐出,沈酣棠顿觉身心通畅,浑身燥热。
  “……你别误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离不开你,至于你……你这点义气总得有吧!陪我一起又不委屈你!虽然是比不上做仙首风光……”
  吴涯耳边嗡鸣,完全听不清她之后说了些什么,只听见些“我离不开你”、“陪我游历九州”的暧昧字眼。
  他嘴唇微动,似乎怕她反悔,牢牢将人手攥住,随即无力地合上眼,安心晕厥过去。
  擂台上,南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萦绕于心的最后一丝忧虑也荡然无存。
  她以晦明剑拄地,身形摇晃。
  施展最后一式几乎抽空了她的力量,浑身的伤口都在叫嚣。
  纪茯苓用净世莲稳住吴涯伤势后,款款上台,朗声宣布:“寒梅大比终战,南星胜!魁首——南星!”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
  众弟子、众长老皆起身,目光一瞬不眨地落在南星身上。
  白衣尽染血,风骨却未折。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观微境强者,身负神明至宝,手握最强神剑,神咒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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