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严问晴心下一沉。
  “这些海寇恐怕是先袭河渡镇,切断海平县驻军最快能赶到安平县的线路,再转而攻打安平县。”
  严问晴压下心头急火。
  她哑声道:“海寇从前不过小股游匪,如何能聚集如此多的兵力,竟敢攻打县城?”
  “再者,他们又是如何绕过程大将军所设防线,偷袭得逞的?”
  薛春鹤道:“此事当与高县令商议。”
  他说着,欲转身寻人,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动作突然,高大的身形忽然晃了晃,手掌胡乱扶向墙壁,却落了个空。
  严问晴离得近,顺手搀扶一把。
  薛春鹤身体一僵,又缓缓放松下来,在严问晴收手的同时后退半步,垂眸道:“多谢。”
  温润的眉眼间夹杂着几分疲态。
  半垂的眼眸微颤,似乎带着些迷茫与挣扎,随后在严问晴如常的注视下渐渐平静释然。
  他正要开口,一阵猛烈的爆破声传来。
  “薛县丞!那些海寇有炸药!城门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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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李青壑:小爷我还没死呢!敢在晴娘面前搔首弄姿!等着!我打死你个趁虚而入的家伙!
  下章二狗要赶回来护窝了(
  第65章 城破心如铁,夺镇归似箭 姓薛的要执妾……
  李青壑一行人捱到深夜, 陆续有海寇席地入眠。
  他攥着刀把的手更紧。
  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些酣然入睡的强盗每人一刀。
  但自知此时实力不济,李青壑深吸口气压抑住心中杀意。
  待到时机成熟,他们才从藏身处小心翼翼凫水渡河。
  行至半途, 忽闻岸上一阵喧闹, 紧跟着接二连三的入水声响起, 夜色昏暗, 白日清澈的河水此时宛如深渊泥沼, 激烈的水流死死拽住他的身躯,李青壑强忍左臂的剧痛,抵抗冲击。
  忽然, 李青壑感到身边阻力减少许多。
  一双大手扶着他的肩膀往前送。
  “方老头!”李青壑大喊道。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娃, 继续往前!”
  追兵不断逼近。
  李青壑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遂奋力向前游动, 竭力避免给方老头产生负担。
  追上来的敌寇紧咬不放。
  激烈的水声在耳边接连炸开, 漆黑的河面同夜幕连成一片,唯有对岸婆娑树影指引方向。
  直到舌尖尝出血腥味,李青壑才意识到自己紧紧咬合的下颌咬破了口腔。
  就在敌人呈合围之势前,李青壑猛登岸边河石, 反身握紧方老头的手腕,将他拉到岸上。
  愈加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
  方老头脚下踉跄要倒, 李青壑立刻单手环住他的胸口搀扶住他,掌心却感受到一阵温热粘稠。
  “你怎么了?”他急声问道。
  “咳、咳……我怕是伤到肺,不中用。”方老头咳出一大滩血沫, “娃,你快走,你得活着。把消息递出去。你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呢。”
  李青壑目眦欲裂。
  他紧咬牙关不肯放手。
  “走!”方老头一把推开他,折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抵挡追兵。
  他转身时那一眼, 落在辅助固定李青壑伤臂的红色发带上。
  带着污泥的指甲深陷掌心。
  李青壑吃力地爬起,死死抑制回头的冲动,一头扎进茂盛的草木中。
  巡夜的士卒昏昏欲睡。
  突然,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扑了上来。
  被猛地吓清醒的士卒见他湿淋淋浑身是伤,又穿着我军的衣裳,立刻持械上前询问。
  李青壑扣进对方的手臂,声嘶力竭道:“河渡镇失守!安平县有危!”
  言罢,他再也撑不住,眼前彻底黑下。
  安平县城门被炸药毁伤,他们不得不以血肉之躯阻拦海寇入侵。
  严问晴面色铁青。
  用以攻城的炸药近几年才现世,本朝也只用过寥寥数回,发现其威力巨大后朝廷下令严格管控,这些海寇从何得来?
  原本只是猜测,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波海寇有内应。
  海寇暂不得入城,火势却顺着鳞次栉比的房屋迅速蔓延。
  严问晴立刻领头救火。
  先将火未烧到的地方易燃之物搬离,以免火势继续扩大,再汲水救火。
  熊熊燃烧的火光数次燎过她的衣角发梢,她感受到手背一片刺痛,才发现不知何时被烧伤的红肿。
  严问晴灰头土脸地抬头,见守城的捕快疾奔来寻薛春鹤。
  薛春鹤有些为难。
  “这里有我就行。”严问晴朗声道,“你是他们的定海神针,快去吧!”
  薛春鹤终于下定决心,叮嘱:“你多加小心。”
  一夜恶战。
  那群海寇没想到城门破了大半,他们还会被前赴后继的守城者挡在门外,这些家伙甚至只是穿着粗布麻衣、拿着锄头菜刀的平民百姓,却众志成城、上下一心,让他们寸步不得进。
  又收到河渡镇那边的消息——没看住,有人突围出去了。
  对方的援军随时会到。
  屡屡受挫的海寇破口大骂,但已经把重金购得的炸药都用上,不吃下这块肥肉如何能甘心撤退?
  是以即便天已大亮,敌人的攻势却越发猛烈。
  未经训练的普通人终究抵挡不住面目狰狞的恶鬼,逐渐有海寇突破防线冲进城中。
  只是与他们想象中的待宰羔羊不同。
  县城里布满尖锐的竹刺陷阱,滚水沸油不知道会从哪儿泼出来,嚎叫怒吼声不绝于耳。
  城门未破时,城中早已收拾好细软行李的老弱百姓在严问晴组织的护送下井然有序的悄然从小道撤离家园,而今敌寇入城,尚有一战之力的人藏匿于街头巷尾,对烧杀抢掠的敌人骚扰作战。
  李青壑从人间炼狱的噩梦中挣脱。
  他睁开眼,见左明钰在侧。
  “你还好吗!”左明钰看他醒过来,立刻冲到床前,“河渡镇和安平县情况如何?敌军几许?何时攻进来的?兵甲情况如何?”
  这里是距离河渡镇最近的驻点。
  左明钰也是风尘仆仆,想来刚收到消息便快马加鞭赶来。
  李青壑撑着床起身,万幸他的左手只是脱臼,军医已替他疗愈,此时还可行动,他将左明钰的问题一一回答,只是安平县的情况李青壑也未知,若以时论,安平县受到进攻应有两天,其地无守军,仅靠十几捕快,恐怕早已城破。
  “我出发前,已点兵集结拔营,并派人上报。”左明钰与他一样着急,“大军很快就到。”
  河渡镇是援救安平县的关键。
  若不能拿回河渡镇,大军需绕路至少三天,若待大军至此再行攻取,也得浪费两天时间。
  李青壑当机立断:“我们应立刻率此地驻军夺回河渡镇!”
  左明钰同意。
  只是在由谁率兵攻取河渡镇上与李青壑发生分歧。
  李青壑道:“我熟悉河渡镇地形,也同那些贼寇交过手,由我带兵攻取最合适。”
  左明钰不同意。
  此地驻军数量并不对河渡镇里的敌寇形成碾压之势,他道:“太危险了,你还受着伤。”
  李青壑果断道:“这些伤不影响我行动。”
  “我亲眼见到那些贼寇如何残害百姓,兄弟们死于贼寇手中。”面对左明钰犹豫的神色,李青壑决心不改,“我必须为他们报仇!”
  左明钰有动容之色。
  李青壑也知道此行危险重重,他又道:“若我此去身遭不测,请你替我给晴娘带一句话。”
  见他意已决,左明钰不再劝说,只用钦佩的目光凝望着李青壑,郑重应诺:“好。”
  李青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姓薛的最多只准入赘李家!晴娘百年后必须与我合葬!”
  “好……啊?”左明钰茫然地看着李青壑。
  不是,兄弟,这姓薛的是谁啊?
  驻地士兵整装待发。
  李青壑开拔前,忽闻左明钰高声喊道:“姐夫!”
  他望向明明比他还要小上几个月的少年,忍不住道:“姐姐还在等你回家。”
  李青壑昂首西望,一往无前:“我知道。我去寻她。”
  攻取河渡镇的过程比他们预想的顺利许多。
  李青壑却轻松不起来。
  河渡镇里的海寇远比他昨夜看到的少,这些贼人还能去哪里?只怕是集中兵力掠夺安平县。
  令人收殓方老头等各弟兄的尸首后,李青壑先率数百精兵马不停蹄赶往安平县。
  城门破碎,尸骸遍地。
  马蹄踏过硝烟,城中海寇听闻大军救援的消息,慌忙怀抱抢来的财物四处逃窜。
  李青壑直奔李家而去。
  但见熟悉的家门被暴力破开,悬在檐下的灯笼掉在门口踩个稀巴烂,典雅的景致毁的一塌糊涂,路边随处可见折断的竹针,偶有血渍溅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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