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冲季安栀招招手:“眼下我就要离开长平村,只有一个问题,我要怎样才能在死后在冥界好混?快快与我说来。”
  好混?
  季安栀觉得邻居薛老头一定混得很烂,因为他很丑,隔壁王老太太都不惜得施舍他一个眼神。
  于是季安栀面色郑重:“你且听我说,你去找个有名的画家。”
  李老道:“嗯嗯。”
  季安栀:“让他画下你的脸,但又不能和你的脸完全一样。”
  李老道:“哦?有何说道?”
  季安栀:“因为你丑,遗像得开十级美颜。”
  李老道骂骂咧咧,摔门而去。
  季安栀:?
  “我这是正儿八经的忠告好吧,遗像美丽真的很重要,冥界是个看脸的社会!不听老鬼言,吃亏在眼前!”
  李老道反手冲季安栀劈头盖脸扔了一沓驱鬼符。
  季安栀:……?
  *
  江允只觉神识都昏昏沉沉的。
  “咳咳……咳咳……”
  他咳了数次血,每一次血都混着煞气,像火一样灼烧着他为了感知周遭放出的神识。
  而他先前躺过的那片荒土,若再回去看,已然被灼出大片的焦黑,数十年内,都不会再长出一根野草。
  温热的血自伤口不断向外流。
  传说人濒死之际,会看见自己最重要的人。
  他每每濒死,都能看见师父。
  悟心大师一身宽大的金色海青,佝偻着身子,坐在小院里的蒲团上,骨瘦如柴的手随性一撒,鱼食飞溅,池塘里的锦鲤争先恐后地游过来争抢。
  水花噗噗溅到了江允脚边。
  悟心大师温笑着捋捋苍白的胡须,转过头来:“润生,若有朝一日,为师圆寂,你可以招魂幡召唤冥界恶魂,她可代替为师,为你解惑……
  一切皆有因果……
  宿命不可违……”
  江允訇然睁开眼。
  琥珀色的双眸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金光,却怎么也聚不了焦似的,毫无神采,眸边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仿若罗刹。
  他坐起身,捏紧手中的黄玉佛珠,瞬息调动灵力为自己治疗。
  梵音阵阵,回荡在小小的木屋中。
  仅过几息,便将外伤治疗干净。
  就着窗槛的缝隙漏入的银白月光,他冰冷的面容方稍稍缓和。
  床尾完好无损的招魂幡,在微风中鼓起又瘪下。
  他感知到那恶魂不见了。
  他耗尽心神逃出玄阳剑宗的桎梏,盗取招魂幡,启用上古邪术,以自身佛血为引,召唤了冥界最大的恶魂——九幽冥王。
  只因悟心师父说过,她可代他。
  江允虽不相信,却仍谨遵师父遗愿,召唤了恶魂。
  如今,那恶魂与他绑在一起,跑不了多远。
  思罢,他喃喃诵起经来。
  诵经声低却稳,在空中凝成鲜红的经文,自木屋飘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感知到一个白发女鬼飘然而至。
  月光铺洒在季安栀俏美的面容上,她努力严肃着脸,双手背在身后,虽穿着简陋,但气质斐然——洒脱地好像这里是她家似的。
  飘进来时还用脚刮了一下门槛。
  可见性子十分散漫恣意。
  季安栀:“你醒了,小坚果。”
  江允:?
  他眉目一敛,面上温温一笑,只竖掌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搭救,小僧法号明恕,小字润生。
  小僧以血阵召唤施主,从今往后……”
  “我知道,我懂的,不必多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master。”季安栀竖掌先发制人。
  江允:??
  “就是主人的意思,从今往后本恶魂就是你的主人,你的人生导师,你行恶路上的明灯,也是你呼啸心海里的灯塔,在你彷徨时,为你指明最邪恶的道路。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但我不想凭空多出一个儿子,主仆身份也太严肃也算了,所以师徒最合适。当然,我不贪,也不收你额外的束脩了,不必客气。
  记得没事多给我烧点纸,如果能烧点别墅豪车美男,就更好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喊我一声师尊了。”
  江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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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允:和师父说的一样,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第一条:欲成此功,必先自残。
  第3章
  江允一身袈裟,视线却如隐藏在阴影之下,用神识不着痕迹地将她重新打量了一通。
  没有任何文献记载九幽冥王的性格如何,甚至未记载其为女身。
  但他的血,理应能召出冥界最强的恶魂才对。
  季安栀并没有自己看上去并不是很强的自觉,她轻笑一声,装出一副大方模样:“小孩子自尊心都很强,总是倔强的,我懂。你要是不想喊,我也不逼你,我可以等。”
  江允琥珀色的眼眸微不可见地沉下来,竖起的手心里,黄玉珠串下是长长的割伤,虽已用灵力治好,但仍有一道斜长的伤疤,隐约能窥见那道割伤曾深可见骨。
  江允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半晌无言,最后道了句:“阿弥陀佛,明恕见过师尊。”
  一口一个阿弥陀佛。
  却字字句句,咬字奇怪,入耳诡异。
  季安栀根本不把他的表情放心上。
  拜托,大魔头怎么能称心如意,越不如意越要创亖全世界,她这是在锻炼他的心性!
  区区9.1,手拿把掐。
  季安栀:“那救你的老道士谜语人,走之前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为师聪颖,一听就知道这村子有问题,方才出门逛了一圈。”
  逛一圈,指大摇大摆飘一圈,生生吓晕了好几个打更人。
  “此地名叫长平村,村后的山上有个修炼了五百多年的妖,据说此妖偶得一神物,后修为暴涨,自称‘地仙’,但为妖和善,十里八村都受他庇护,甚至不要乡亲们上供。
  岂有此理!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可恶的好人?”
  季安栀愤怒地举起拳头:“作为大恶人,我们的人生信条当然是要惩善扬恶!
  走,为师要检验你的能力,给你做个摸底测试,顺便教你如何作恶,我们现在就去端了这善妖的老巢!”
  这能不把9.1填满?
  狠狠拿捏!
  江允:……
  他只是垂下眸子,指腹轻轻捻了捻手心的伤。
  他的手心那一道无形的血线,隐约间与季安栀的脚踝紧密相连,只要引入法力,便能判断季安栀所言是否真心……竟是真的。
  她当真是要考验他。
  江允有些无言以对。
  “师尊说的是,徒儿这便去寻。”
  季安栀:“冲!”
  二人出了门。
  江允自出门后,只轻轻歪了歪头,仿佛扫了深沉的天空一眼,就知道那地仙在哪里似的,无声地领路。
  季安栀跟着他,啧啧感叹:好完美的头型。
  二人来到长平村中央,江允站定,忽然俯身,手向地上一摸,他眼神忽的一凉,虚空握住了什么,猛力一抽。
  轰然间,大地皲裂,数根细长的红丝被生生扯出,密密麻麻如同血网。
  江允手心握着的,仿佛正是这个血网的主要节点。
  一缕缕银白的月光筛过网面,投下赤色的光束,宁静的村子霎时罩下一层阴森可怖的血色滤镜。
  “师尊果真料事如神,此村确实有异。”江允声音依旧温润。
  季安栀:?我什么也没料。
  季安栀是鬼体,但她只要微微靠近那血线,都觉蛰得疼。
  这些线,竟然都是头发。
  每一根头发,都连接着一户人家的窗户。
  季安栀顺着飘过去,锋利到能划破咽喉的青丝一根根穿过窗户,原来这些都是屋内酣睡的村民的头发,纵横交错,结成了肉眼无法看清的密网。
  “血梳咒,善哉善哉。”叹罢,江允取出一个金钵。
  那金钵通体佛光,一看便是佛家法器。
  他朝天空一扔。
  没有想象中的金光普照,只有凌厉的赤色,鲜红的灵光自金钵投射下来,所到之处,将那发丝网烧了个干净,赤红的火焰吐出滚滚黑烟,电流般绵延至整个村落。
  霎时间,火光冲天,整个长坪村陷于火海。
  季安栀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背脊一阵阴寒。
  滚滚赤火中,江允从容地掸了掸袈裟,拇指又将黄玉手串轻轻向前推了一颗。
  “此间村民早已被妖孽炼出的血梳梳干了生命,”江允语调温柔,面上温笑,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眸深处藏着可怖的阴森,“小僧,这便渡化他们。”
  【警告,警告,毁灭率上升0.1】
  季安栀:如听仙乐耳暂明。
  季安栀突然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勉勉强强60分及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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