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是她慢慢变回了原型。
原来,月圆之夜,她就恢复了。
她转过头,与他平视,笑道:“何止不在乎,甚至可以为了你,我和悟心大师在地府当场握手言和,称兄道弟!
哈哈哈哈哈!”
季安栀干笑两声,发现江允没有任何表情,忙收了笑。
尴尬。
她扣扣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所以,别想那么多了,为师不怪你,不会因此不理你的。”
不怪他。
江允呼吸一窒。
季安栀只觉整个人忽然被拽着往前一倾。
一个暖和的,带着温度的,瘦削的手,捧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心紧紧贴在他的脸上。
拂过他的脸,所触之处,没有幻象那般无暇,处处都是崎岖的血洞。
他却小心地、一点一点、轻轻贴着她冰冷刺骨的手心,不怕她的冷,只是怕自己的脸不平整,那些死去的枯骨,会搁到她。
他的神识悄悄的、密不透风地将两人紧紧包裹住。
她的每一丝鬼气,都被他保护、掠夺,不泄露分毫。
手心的血,蹭在了她的手背上,顺着她纤细苍白的手腕,一路蜿蜒探入她的袖口,向下,再向下。
就连打在她手心里的呼吸,都是炙热的。
季安栀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允时,他小小一只,立在荒原之中,擦去脸上的血的模样。
当时看只觉他狠厉。
如今再想,是有多少是硬撑呢。
她扪心自问,自己活多少年,能为了一个念头,一条路走到黑。
她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没这个心性。
“师尊。”
“嗯?”
“师尊。”
“嗯。”
“师尊。”
这次收回的根器,让江允能真的听见声音了。
这一晚,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真正的本音。
好好听。
哪怕她只回他一个字。
但只有这样,尤觉不够。
“师尊,多唤我几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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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于此法中,若知生者,即是知灭,若能知灭,即是知道。
出自法句经。
第27章
冬夜的晚风很凉, 他的手和脸却都很烫。
“小坚果,你发烧了。”她手向上,贴在他的额头, 确定他的温度高得离谱。
江允只字不语, 只是默默透过神识“看”她。
然后就被季安栀强行灌了一口退烧药。
儿童版。
甜丝丝粘糊糊的。
柑橘味。
江允:……
好在鸟儿们给她找的这树极大,江允用灵力给她筑的鸟窝也极大, 进去后足足有十平米,够两个人将就一晚的:“快进来,好好睡一觉, 我们明儿想办法出发。”
江允极慢、极慢地吞咽下那口退烧药, 直到鼻腔再也感受不到它的气味, 才走进她的小木屋。
季安栀找了个角落,扯了一些布来给他铺好床:“快睡。”
等江允躺下, 季安栀要起身, 江允却手心向下一压,轻轻压住血线, 不让她离开:“师尊,今晚不哄我了吗。”
季安栀:?
生病的小孩子真麻烦啊。
季安栀坐过去,嘿嘿笑道:
“那好,我给你讲个美好的睡前故事。
有一天,你工作做的好好的, 突然传音珠响了, 原来是人事的全员消息;‘明天起, 全面取消打卡,实行永久弹性工作制’!”
季安栀收起了狰狞的鬼脸,清清嗓子:“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日子还挺好的, 甚至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江允:……
江允翻了个身,背对她,不想再看她。
等江允的气息安稳下来,季安栀拿出鸟妖们后来贡献的羽毛,丢进炼炉里。
她要炼一顶暖和的帽子。
这种不含灵力的东西,炼化起来很快。
不一会儿,系统就响了。
【恭喜你获得:一顶普普通通的鸟绒帽】
季安栀把帽子掏出来,倾身为江允戴上:“晚安。”
她出了门。
几息后,江允的神识,默默地,把那顶帽子,向下扯了扯。
季安栀飘出大树,来到一猫头鹰的树洞,敲了敲树桩:“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那小猫头鹰探了半个鸟头出来:“大王,你变回人啦。”
“别瞎套近乎,你多大了?”
“小的六百岁。”
季安栀:我去,不愧是妖,寿命这么长。
小猫头鹰歪歪头:“大王知道的呀,妖怪一般要修炼好几百年才能生出灵智,再修炼好几百年,才能化成人形,像大王这样整日跟在仙尊身边,百年不到就化成人形的,已是稀世罕见。”
季安栀:怪不得今日打周边的妖跟虐菜似的,原来大家修炼这么难啊。
如此一来,江允的根器确实是让人趋之若鹜的法宝,那兔狲妖不过吞了一个根器,便少修五百年。
“我是想问你,仙尊是怎么回事?悟心大师又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我自有判断。”
她放低声音:“我满意的话,就升你当副厂长。”
“遵命!”小猫头鹰积极跳出来冲季安栀行礼,“小的一定一五一十交代!厂子以后就是我家,厂子的未来,就是小的的未来!厂子的灰吸起来都是香的!”
季安栀:……
小猫头鹰开始摇头晃脑说起来:“大王就是在这儿出生的,六百年前,大王还是一只普普通的小白鸟,修炼有那么一点天赋。
在剥松子大赛里英勇夺魁,成为大王。”
季安栀:突然觉得嘴好痛。
“后来有一天,天外飞来一个高高的两脚兽,她们说那是修士。修士受了重伤,大王就将灵力赠给他,他借着大王的灵力恢复以后,就说要带大王走。
那个修士长得白白净净,没什么毛,只有头顶有黑色的长毛,特!别!丑!但她们那说在修士中算顶顶好看的。”
“她们?是谁啊。”
“奥,是以前村头喜欢对高两脚兽唱歌的三个鸟奶奶,后来都被烤了。”
季安栀:地狱笑话。
季安栀无法控制地思绪一偏:能怎好?
“大王跟着去了,每十年大王都会回来看我们。再后来,又有一天,大王说仙尊要飞升了,准备与仙尊一起飞升,来与我们告别。”
“这还能一块儿?”季安栀疑惑,“飞升还能拖家带口啊。”
“不能,要靠自己,大王当年为了救仙尊,还去隔壁蛇妖领地偷灵泉,被蛇妖咬残了翅膀,伤了根骨,即便有万般灵药,也无法治愈,所以大王自然是没能飞升成功。”
“我懂了,那仙尊是个拖油瓶,结果他飞升了,我掉下来了。”季安栀啧啧翻了半个白眼。
“后来大王回来了,又拿了剥松子大赛冠军,又做了大王。”
季安栀:……
小猫头鹰长叹口气:“直到五百年前,一个和尚经过此处,他说他是从北边的寺庙过来的,说要见大王,大王你就去了,与他说了几句话,就再也没回来。
和你一块去的老鸽子,自己回来了,说你被打死了,然后因为他是第二名,所以他成大王了。”
季安栀:“答应我,以后不要那么草率地决定谁是大王好吗。”
也就是说,阿枝有可能真是死在悟心大师的金钵之下,但这之间却不一定有仇恨,中间发生了什么,没有鸟知道。
嘿。
季安栀忽然想起来,整个故事里,少了一个人。
听松哪去了?
不是说那家伙当初是和她一起死下去的吗?她俩又穿着差不多的衣服,怎么完全没有鸟提到他。
季安栀又问了几句,确定没有鸟知道听松是什么东西,便作罢。
等她又叮嘱几句,并发给小猫头鹰一个“副厂长”的胸牌,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才回到自己的鸟窝外,等天亮。
季安栀回去后没多久,江允就醒了。
他把季安栀给的帽子收好,再不拿出来。
在季安栀的建议下,江允在此处下了个定位的符咒,日后还可以再过来。
当日,季安栀离开,所有鸟都列好队,在天空中盘旋着、高吟着送她。
如果没有一只鸟飞着飞着忽然撞上树的话。
季安栀:这个族群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
然而走之前,许多鸟又把自己藏起来过冬的食物砸向季安栀和江允。
季安栀下意识护住江允的头:“快跑!”
逃到一半,季安栀难免有些道心不稳。
这群鸟都是活生生的,虽然笨,却也可爱,若是世界毁灭……
但季安栀只有一点点动摇。
说白了这整个世界只是系统的一个项目,也许这些都是假的。
季安栀看向江允:“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帽子,脑袋着凉会变笨的,万一你也要靠剥松果做决定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