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挽起一截袖子在厨房煮玫瑰红糖水。
  他对这东西不陌生,他妈时常痛经,所以每逢母亲的经期,父亲都会提前买好材料熬好。
  他十多年看下来,看也看会了。
  室内升温,玻璃墙凝结一层细密的蒸汽。
  脑海里掠过记忆碎片,男人眸中划过一丝悲伤。
  “砰!”浴室传来什么倒下的响声。
  宋汀沅捂着胸口呕吐,拢共没吃什么东西,只吐出水。不小心碰倒了置物架,人也无力的跌倒。
  谢望忱敲了敲浴室门,“怎么了,我能不能进来?”
  她头晕眼花,意识涣散,用尽全力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嗯”。
  他推开门,扫了眼里面的情况,从腋下抄过她胳膊打横将人抱起。
  她很烫,满头大汗。
  不止是痛经,她发烧了。
  她脑袋埋在他胸前,迷迷蒙蒙地看着他。
  他把她抱在怀里,额头贴了贴她的,试了试温度,“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没这么严重,不用去啊。
  她完全烧晕了,还以为只是痛经,挣扎着想下来自己走。
  也好在是烧晕了,挣扎的力气如小猫挠痒。
  男人不多废话,雷厉风行,路过沙发,扯过外套,将她裹进去。
  被温暖的身体抱着,疼痛感似乎少了很多,她本能性地想要更多,把头埋得更近。
  换来了被抱的更紧。
  雨还在下。
  出了门,耳边响起雨打树叶声。
  谢望忱把她放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绕过车头去主驾。
  她被裹在衣服里,像只蚕宝宝。
  他单手开车,另一只手不时掐着她下巴,“汀沅,醒一醒,不要睡。”
  可她好痛好难受,碎发黏在额头上,湿湿闷闷的。
  听到他打电话在跟医院那边说什么,没听清。
  在她闭上眼之前,模模糊糊看见他侧脸,他拧眉望着前面的路,车一再提速。
  明明是她病,他怎么看起来比她还难受。在着急什么,是害怕当鳏夫吗。
  医院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宋汀沅直接优先通道被送去急诊,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不是大问题:生理期间抵抗力差,又受了凉,加上低血糖才产生了一系列不良反应。
  她昏睡无法进食,医生给打了两针营养液和止痛剂。
  一切处理妥当,谢望忱才空下来摸了把额头的汗。
  床上,宋汀沅蹙着眉。
  她又做梦了,噩梦。
  梦到了大一和室友们去北方旅游看雪,中途她来了例假,不想打扰室友们的兴致,独自回了酒店。
  悲惨的是酒店的暖气坏了,她缩在冰冷彻骨的被窝里,天花板黑罄阴森,头晕眼花,流泪,各种不良反应一起涌上来,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
  那是最难熬的一次冬天,以至于她后来对北方的冬天ptsd,对雪也彻底丧失了兴趣。
  半夜,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受到有人碰了碰她额头。
  宋汀沅被送到医院时已是深夜,一番折腾下来两三点钟了。
  护士见家属一直守在病人床边,一直没多打扰,到了巡房的点,才带着记录本过去。
  年轻的护士轻轻推开门,里头开着盏小灯,门缝漏出屋内的微光,守在床边的男人还没睡,俯身探了探病人的额头。而后,那只手并未离开,轻轻地,试探性地抚摸她的脸颊,眼中流露出深深难以言明的深情。
  护士提起踏进门的半只脚,慢慢收回,靠着墙眼珠子转了转,等了会儿才进去。
  第二天早上,宋汀沅醒了。
  微风轻轻吹着窗帘,周遭暖洋洋的,整个人如同按了重启按钮,没有任何不适了。
  护士见她动了,“醒了呀,感觉怎么样?”
  “好...”她喉咙干涩梗哑,艰难发出完整的音节,“好多了。”
  回想起昨晚的情况,她看了看周围没看到谢望忱,想问跟她一起过来的人去哪了,又想到他那么忙,自己又不是什么大病,可能把她送到后回去工作了。
  护士是个年轻小姑娘,看过病历本知道谢望忱和她是夫妻,眼睛弯弯地给她递了杯水,“你老公刚出去,他在这守了你一晚呢。”
  守了一晚?
  她转头,旁边竟然有张陪护的折叠床。
  他昨晚就睡这里的吗?
  护士给她量体温,一边津津有味地描述昨晚看到的画面,又说“你老公对你好好,你俩好甜啊,像谈恋爱一样。”
  护士看多了产房里妻子痛的不行,产房外老公无聊打游戏,快以为世上没有好男人了。
  她一头问号,谢望忱守了她一晚,还偷偷摸了她的脸?
  守一晚倒是很好理解,他本就是有责任心的人,而且她昨晚情况太夸张了,他不会不闻不问。
  至于摸脸,她思考片刻,内心波澜消散,还是比较信他只是在用手测她的体温,护士夸大了。
  她抿了一小口水,喉咙好点了,对护士弯弯嘴角。
  谢望忱是提着两只牛皮纸色的袋子进来的,“醒了?”
  她点点头,半个下巴藏在被子里,“谢——”
  想道谢,稍微发出点声音,喉咙就刺得慌。
  护士见他回来,说了点注意事项就出去了,走到门口,活力满满给她比了半个爱心,然后合到一起成一个完整的爱心。
  磕糖的专用手势。
  她无奈扯了扯唇角,想告诉护士你磕的是假糖。
  牛皮纸袋上有个小小的标志,是一个私房菜餐厅的logo。
  他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好点了没,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她抱着枕头坐起来,哑着嗓子,“昨天,麻烦你了啊。”
  “谢谢。”
  听着她的公鸭嗓,他道:“这叫没有了?”
  谢望忱去找医生,她连忙拉住他胳膊,“真的没事了,刚刚那个护士给我检查过了。哪能好完,可能会再哑个一两天。”
  他抬了抬眉,目光落在她拉着他的地方,她赶紧松开了手,表示没占他便宜的意思。
  牛皮纸袋里是一家很难买的私房菜的营养粥,他拆开纸袋,拿出个分装盒,分了一小碗递出去,“昨天下午没吃饭?”
  粥里放了虾仁干贝,香菇,碎牛肉,经过小火慢炖鲜香诱人,软烂易消化。
  他声音低,像是对昨晚的事心有余悸。
  不知为何,他明明没沉脸,她却有种犯错的心虚感。
  她捧着粥,低头舀了一勺:“好像是。”
  “好像是?”他说,“你低血糖了。饭要按时吃,否则对胃也不好。”
  又想到了什么,“最近做报道一直在淋雨?”
  “不是的,有雨衣。”
  实际上不管雨衣还是雨伞,一场报道下来,跑来跑去,鞋和裤子都会湿透。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想做的职业,想报的新闻。
  爱它就要爱全部......
  她默默念心灵鸡汤。
  “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呀。”
  嘟嘟——
  说着,宋汀沅手机响起,是邹庆仪打来的。
  她捏着嗓子咳了咳,还是哑得慌,一把把手机塞给他,拜托:“帮我接一下。”
  奶奶本就不支持她做记者这行,要是知道她淋雨发高烧进了医院,不知道得怎么训。
  他按下接听键。
  邹庆仪:“汀汀,你在哪,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
  她没什么事,昨晚眼皮一直跳,发消息又没人回,怕汀汀出事了。
  半天对面没声儿。
  “汀汀?”
  宋汀沅两手合拢作揖,拜托拜托。
  “奶奶,是我。”他可算愿意开口了,“我是望忱。”
  “哎哟哎哟”邹庆仪接连哎哟了几声,“是望忱啊”
  宋汀沅起身穿衣服,打算去趟卫生间。
  “奶奶。”谢望忱切换成老一辈很喜欢的温声和气:“她刚醒,没看到。”
  和刚刚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样子截然不同,简直是天生做演员的好料子。
  奶奶
  邹庆仪:“汀汀在旁边吗,在干嘛呢?”
  “在呢奶奶,”他盯对面的人,看见什么说什么说:“穿衣服。”
  手机另一头,邹庆仪笑容布满了脸,大清早的,望忱帮忙接电话,汀汀又刚穿衣服,小两口发展得比她预想中好。
  看了看时间,早上九点。年轻人嘛,难免折腾的久点,早上自然就起的晚。
  虽然只和望忱见过一面,但她看人从来不讲究时间。
  望忱这孩子她是真喜欢,他也是真心对汀汀。
  这就够了。
  她高兴。一高兴嘴上不把门的毛病又犯了:
  “望忱,有件事啊,我问问,就问问哈,具体怎么来怎么规划,看你们俩自己。”
  “嗯,奶奶您说。”
  宋汀沅有种不祥预感。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