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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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最重要的,当然还是税收这个问题。】
  【我想老朱看这群地主老财,肯定已经不爽好久了。
  所以建国后,把这群人的处理优先级提溜到了和张士诚、方国珍等昔日政敌在江南的残余势力一个清算时间的档次上。
  对苏州、松江、嘉兴、湖州等地的豪强课以极其沉重的赋税,这就是著名的’苏松重赋‘。
  又又又敲黑板了,’苏松重赋‘这点之后还要再议一下。】
  【还让人“赞助”修筑城墙什么的。
  沈万三家族,就是倒在这几招狠手下最著名的一个。】
  【只是这几招,能不能剐干这些巨户的财富先不说,但肯定动摇不了他们在当地的根基。
  比如土地、比如宗族网络。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十年以后再来看又是一条好汉。】
  【没关系!朱朱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大一个让后人如鲠在喉的毒点!
  还记得之前的移民实边吗。
  这群人可不就用在这儿了!
  虽然数量上不是很够,但他们有钱有人,在建设边疆的时候能派上不少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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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武帝时期
  商人们眼中原本的羡慕飞速被惊恐、庆幸取代,妈耶!还好他们没生在后世!
  想想之前分析的朱皇帝这手的用意:除了人脉;用豪强的钱去给他建设边疆;留下一个清明的江南……
  敲骨吸髓也不带这么狠的啊!!
  算辽算辽,在陛下手里,老实挨打好歹不必担心小命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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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皇帝视角走报仇路线真爽啊!】
  安禾忍不住感慨
  【元朝总共一百年还差点儿的国祚,削头去尾就当他们过了七十年的好日子好了,老朱这两爪子一扇,我的愤怒直接去了一大半。】
  【但,光是**消灭和强制迁徙,对于建立一个稳固的新王朝来说,还远远不够。】
  天幕上,象征着元朝统治的腐朽巨塔在农民起义的烈火中轰然倒塌,但留下的并非一片净土,而是一片狼藉的废墟。
  【蒙元留下的最大烂摊子之一,就是那套已经彻底败坏、甚至不能称之为’体系‘的税收机制。它更像是一张千疮百孔、爬满了吸血虫的破网。】
  【朱元璋要做的,不是修补这张破网。他要的,是亲手纺线、织网,再造一张全新的、坚韧的、并且绳头必须牢牢攥在自己手中的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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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御案上堆积的文书,那里有各地上报的户口、田亩数字,也有勋贵、豪强试图隐匿人口的罪证。他的手指在案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如猛虎出击前的最后思量。
  “蒙元无道,视天下为牧场,只知挤奶,不管牛羊死活。”他对儿子们道,“而咱大明,要的是江山永固。这税,该怎么收,收到几分,收到谁头上,学问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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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的’织网‘工程,从最原始的人口与土地开始。】
  天幕上,庞大的帝国版图被无限细化,最终定格在一户农家、一块田地上。无数胥吏和里甲长,拿着册簿和丈量工具,行走在田埂乡间。
  【他发动了中国历史上都堪称极致的户口和土地普查,建立了详尽的’黄册‘(户口册)和’鱼鳞图册‘(土地册)。】
  【这不仅仅是两部册子。它们是帝国的眼睛,是朱元璋伸向基层的无形之手!】
  【通过它们,朝廷终于能相对清晰地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有多少地,地在哪里,是谁的,该交多少税!】
  【这一招,直接刨了元朝包税制和蒙元贵族、汉人豪强赖以生存的根基——信息不透明!
  你想隐匿田产?想转嫁税负?在鱼鳞册和黄册面前,难度呈几何级数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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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武帝时期
  刘彻两眼冒光:如此精准课税到人头的册子,他也想要啊!
  可惜……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策略于他、于大汉而言并不划算。
  以及……这个工程势必无比巨大,后世又要如何传延才好?
  ***
  【有了’眼睛‘,朱元璋便开始着手编织他理想中的税网。
  其核心,便是农业税。
  他给大明天下田赋定下的基准税率,是“官田亩税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
  这个税率,若与元朝包税制下那深不见底、名目繁多的盘剥相比,无疑是天壤之别,堪称“仁政”。
  后世也常将其理想化地概括为“三十税一”,用以形容洪武朝轻徭薄赋的总体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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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看着天幕。
  “元末苛政,民力已竭。今取税,当如久病初愈之人,需以温药徐徐进补,不可骤用虎狼之剂。”他道,“此税额,虽非处处皆合三十之一,然其意在休养,与汉初文景之治同。”
  ***
  【然而,我们必须清晰地认识到,“三十税一”更像是一个指导思想和全国性的平均概数,而非一刀切的实际执行标准。】
  【其中有土地性质的差异导致税率不同。
  官田、民田、重租田等等税率都是分等级的。】
  【还记得之前划的’苏松重赋‘重点吗。
  对于这个议题一直以来学者们都有不同观点。
  有人认为是老朱政治清算,报复他们曾经支持张士诚;有人认为这块地南宋以来就是粮食和纺织中心,自古赋税就重老朱只是沿袭;还有人觉得是因为建都南京朝廷和军队需要粮饷……】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看到的结果就是:其田税标准远超全国基准,某些官田甚至达到亩税数斗,部分土地实际税率甚至接近“十税一”乃至更高!】
  【而在其他一些地区,或因贫瘠,或因战略需要,税率则可能低于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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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
  沈括看着天幕上江南与西北地区悬殊的税负对比,下意识地捻着胡须,摇了摇头。
  “名义轻而实则重,此乃赋税大忌。苏松虽富,然重赋之下,民力亦有穷时。且一地独负重担,必然驱使资本、人口流向轻税之地,长远看,于国家整体均衡发展不利啊。”
  ***
  【因此,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朱元璋的农业税:
  他确实试图建立一个相对轻简的税收体系,其全国平均税负水平,或许接近于“三十税一”的精神,但在实际执行中,由于土地等级、政治考量等因素,税率是差异化的,尤其在苏松等特定地区,存在着极其沉重的“惩罚性赋税”,使得“三十税一”在那里成为一句空谈。】
  【这种“名实不符”与区域间的严重不公,从制度诞生之初,就为其未来的运行埋下了深刻的隐患。】
  【当然,这个税率,若与元朝包税制下那深不见底、名目繁多的盘剥相比,无疑是天壤之别,已经堪称“仁政”。】
  ***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默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直到当了皇帝,他方才知,人力有尽时!
  转瞬,他眼中又燃起火焰:日后的税法必然比今日完善许多,不知天幕可会透露一二?
  ***
  【然而,政策的种子一旦播下,它最终会长成一个什么样,就连种下它的那个人也无法预料了。】
  【朱元璋希望建立一个稳定、可预测的税收环境,所以按照他的计划,明朝税收是建立在黄册和鱼鳞图册之上的。
  根据鱼鳞图册上登记的各户土地面积、等级,按固定的税率计算田税;
  根据黄册上登记的各户人丁、资产多少,将户划分为上、中、下三等九则,按不同等级派发不同的徭役。】
  【理论上来说,
  全国的税收总额 = (全国耕地面积x平均税率) + (全国应役丁口x代役金)
  这意味着,如果土地开垦增多或人口增长,国家的税收总额也应该相应增加。
  它不是预先设定的一个固定数字,而是基于清查到的实际资产和人口计算出来的。
  这个制度在他这位精力超群、能事无巨细掌控全局的开国皇帝手中,或许能良好运转。
  他将税率定死,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防止后世子孙和官吏随意加派,用心良苦。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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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武帝时期
  “可惜编制黄册和鱼鳞图册的工程太浩大、牵扯的利益纠纷也太多了!”刘彻接过话茬。
  ***
  【工程太大啦!
  地方官吏为了行政方便,征税时不再每次重新丈量核算,而是倾向于遵循一个历史上形成的、朝廷认可的“定额”,这个定额通常基于明朝初年确定的数字,之后称为“原额”。
  册籍的更新开始变得迟缓甚至停滞,到最后数据严重失真。
  这又形成了“刚性预算”约束:中央要求地方征收的数额不能少于“原额”,地方也大多按“原额”征收上交,即使实际的田地和人口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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