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稻崎露敏说:“阳葵,我也喜欢你呢。”
  现在,竹塚未千佳对早川爱丽莎说:“啊?什么爱不爱的?”
  她对早川爱丽莎咕咕叽叽的八卦毫无关心。
  “今天食堂会做咖喱猪排。”竹塚未千佳咧开嘴角,露出上下对称的尖尖虎牙。
  猪排来自她们昨天山上扛下来的野猪肉。
  早川爱丽莎觉得竹塚未千佳的反应好没情绪价值。
  可接着,竹塚未千佳从衣服口袋里把发下来的木币给早川爱丽莎,像随手抓了把糖递给小孩一样。
  早川爱丽莎别扭道:“你待会要不要摸摸?”
  竹塚未千佳:“没意思,不要。”
  早川爱丽莎实在弄不懂她,这个很像一只任性大猫的大人实在太奇怪了。
  “稻崎先生现在亲了一下她,”穿着制服的职员实时转述,“在额头,哦,眼睛也来了一下。”
  “稻崎先生现在过来了。”他继续转述。
  “马上——”
  稻崎露敏走进房间的一瞬间,所有人各司其职,各就各位,脸上见不到一丝懈怠感。
  ……
  稻崎露敏觉得说了喜欢以后,也不太行,日向阳葵是不闹别扭了,但也变得粘人。
  睡觉时候她很喜欢把身体团起来,然后头埋稻崎露敏的身上,有时候是肩颈形成的弧度那里,有时候是腋下靠胸膛的那截。
  沉甸甸的不说,偶尔她自己睡着忘记了,还会给他来个致人清醒的头槌。
  稻崎露敏有点后悔来着,不如继续装糊涂呢。
  很多事都太麻烦了。
  不管是来自日向阳葵的喜欢还是妊娠。
  夜晚,无边的黑暗里,门扉幽微地旋移。
  椎田原作造不得不在此时此刻找上稻崎露敏,另一个上锁房间里的实验出了问题。
  静穆的夜,像沥青般浓稠,堆积在四面八方。他只是经过空无一人的走廊,便搅动了一片漆黑。
  暗影笼罩下的稻崎露敏,看不清模样,寻不清身影,仿佛他已经隐匿在了自己、或深渊里诡谲怪物的阴霾当中。
  他的手放在了门锁上。
  “你在做什么?”
  稻崎露敏的身后,日向阳葵问。
  第17章 我不想和你分开
  时间回拨至前,日向阳葵仍然在睡梦之中。
  她梦见自己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暗无天日,褪色的墙壁像棺材一样压在身上。
  “我好想出去——”梦里的日向阳葵在想。
  她低头看不清自己,却能感觉自己的手和脚都没有了——也不是没有,而是和什么东西链接在一起,活着的生物。
  日向阳葵在漫长的隔绝里感到崩溃、恐惧与绝望。
  然后有人抱住了她,她在那样温暖的依靠里平静下来。
  那个人好像说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说。
  “我和你在一起。”
  ……
  梦里,四面八方围堵的黑暗渐渐翻涌。
  日向阳葵发觉自己的视野正在变低,终于,她又看清了自己,一身红白的水手校服,还有莹白细嫩的小手小脚。
  她又回到了在天国学院的时候,六岁。
  “欸?”
  阳葵甩甩手又动动腿,想着现在是在米娜老师的测试里吗?自己好像在一个可以通往外界的山洞里面?关于蛭子到达外面的测试?
  她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这件事。
  不一会,阳葵在晦暗深深的山洞碰到了一个小娃娃,躺在地上,触感软乎乎的,跟毛毛虫差不了多少,脆弱极了。
  她把那个不知道算小婴儿还是算毛毛虫的娃娃抱起来。
  小孩子模样的阳葵歪着脑袋,笑弯了眼,说:“好吧,我们一起玩吧。”
  这算一个怎样的梦?
  悲伤,恐惧,却也像个童话。
  日向阳葵从梦里醒来,她想把这个梦告诉稻崎露敏,想被稻崎露敏安慰,可稻崎露敏不见了。
  床面上摸不到人,在房间里呼唤也没有回应。
  她出去,在走廊里转了一圈,更是没看见人。
  待日向阳葵疑虑满满地准备回到房间,结果发现对方不知从哪又出现了。
  稻崎露敏正准备拉开门,回到房间。
  “你在做什么?”
  她站在他身后质问。
  黑夜里的稻崎露敏转身,面对她,却答非所问道:“我吵到你了吗?怎么醒了?”
  “你不见了。”
  “我一直都在。”
  他笑,“阳葵,我能去哪?”
  稻崎露敏按住锈了的门锁,拉开房门,挂在腰间的钥匙轻微晃动,发出铃儿一样的响声。
  “钥匙,”日向阳葵指道,“好多。”
  稻崎露敏解释起来:“嗯,因为要开车,开门,开柜子。”
  日向阳葵被这又详细又敷衍得不知道说什么:“哦……”
  他边把房间里的灯点开,边领着她坐在床边,牵住她的手,“阳葵知道自己睡着了很不老实,总是撞人吗?”
  日向阳葵觉得自己才不会呢。
  稻崎露敏幽怨地抱怨道:“好疼。”
  为了证明睡着了的她真的很坏,他还半撩开自己的上衣,给她看锁骨和肋上的淤青证明。
  “真的啊……”日向阳葵立刻变得声若蚊蝇,“对不起。”
  在她倍感愧疚之时,稻崎露敏合理提出:“我和阳葵分房间睡?”
  “不行。”
  日向阳葵先是低下头,接着才抬头,盯着稻崎露敏,模样又委屈又可怜。
  “露敏……”
  “你知道我怀孕了吧。”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提出分开?
  真令她困惑。
  稻崎露敏把日向阳葵又往自己方向拽了一下,双臂环抱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小腹上。
  嗓音因柔软的挤压而显得含糊不清。
  “阳葵打算怎么做?”
  日向阳葵说:“我不知道。”
  这句话不是应付了事的回答,而是现实:大灾难后成长起来的孩子都是在没有性教育的环境里直接接触了性。
  她没有性教育,也没有来自父母的教育。
  日向阳葵什么都不知道。
  她唯一懂的还是来自不灭教团的那位母亲,还有墙中镇的女人们。
  幸好身旁的稻崎露敏不仅温柔可信任,还万分可靠。
  “不管阳葵选择什么,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阳葵。”
  总之呢,跟他没关系。
  日向阳葵倒没什么反应:“嗯,因为这是我的小孩子。”
  母亲不需要任何证明就能保证诞下的孩子流着自己的血液,父亲可以吗?
  父亲只能在孩子出生后,用行为一遍遍证明自己有父亲的资格。
  虽然她只和稻崎露敏有了亲密关系,但这也不影响孩子天生只属于母亲。
  “可是啊,”稻崎露敏冷不防出声,“这样的阳葵让我很不爽呢。”
  阴晴不定、神经脆弱、心理阴暗的人就是会这样子啦。
  他还会把别人搞得也不开心。
  稻崎露敏:“阳葵不需要我了吗?”
  “我不想和露敏分开。”
  日向阳葵回抱住稻崎露敏的头顶,身体微微下俯,如同对待宝物般珍惜——她轻柔地抚顺他蓬松的乌发,神情仿若神女对待她的子民,充满怜悯和心爱。
  被她温柔对待的稻崎露敏后躺下倒在床面,并强力掣着日向阳葵一起躺倒。
  厚实的手掌从衣服下摆钻入,穿过层层阻拦,停在了她的胸上。
  “我倒是很有带小孩子的经验。”
  他嘴上则说着毫无关系的话来,“小孩子半夜总是睡不安稳,会把手和脚伸出被子来,放进去了,一会又伸出来……”
  稻崎露敏不知道想到了谁,眼中露出弥足珍贵且真实存在的温情。
  然而手上动作则和温情一点边都没沾到。
  隔日,阴云天。
  头顶的乌朵将落未落,天色压抑,人与绿植都无精打采,偶尔摇曳一下,只有河水如常静静流淌。
  “时雄和湖那有孩子,”竹塚未千佳想了一会,对日向阳葵说,“杏和鹰也有。”
  刚还因为听到坏消息而陷入萎靡的日向阳葵振奋起来,想问他们现在在哪。
  竹塚未千佳耸肩不答,她和时雄一家呆在一起那是在很久以前了,久到祈祷钟还没有去往奈良方向。
  九年前,她想对祈祷钟下手,而鹰要保护“杏”。
  那次奥玛哭得很惨,但也是在奥玛的哭声里,竹塚未千佳梦见海里的九九变成了一条长了许多手的鱼。
  “而且我总感觉很不妙。”竹塚未千佳皱眉道。
  “欸?”
  “你看,杏和鹰互相喜欢,然后死掉了。”虽然鹰是被未千佳干掉的,但也是对方先想杀了她。
  还有就是她们刚才对了一下互相知道的消息。
  “刚刚你和我说的伊羽和七希,她们在墙中镇也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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