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言之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着。
  “附中见。”
  ……
  附中内，云思雨跟着带队老师进了候考室，她将红红圆圆的号码牌贴在左腰。
  老师提醒他们保持安静，等待通知。
  候考室是附中的大课教室，大概是有提前告知学生，所以课桌椅都收拾得很干净。
  他们是按照考试顺序来坐的。云思雨看看四周，有些人的手指正飞速运动着，重复练习自己的曲子。还有些人干脆闭上眼睛，似乎是在脑中过着旋律。但更多的则像她一样，有些惴惴不安。
  云思雨捏捏左手。
  没事，我有言之给我的咒语。
  多捏了几下，好像确实不再紧张了。
  云思雨绷绷嘴角。
  忽然，她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她。云思雨转过来。
  是个与她一般大的女生，额前的刘海微微向左歪斜，形成了九一分，右眼上有颗小痣，眼皮一眨一眨地，平白让人觉得像只小鸟。
  她头发不长，但依旧在两侧扎了短短的麻花辫，礼服也是新中式风格。
  是民族乐器的吗？云思雨想着。
  她看一眼女孩身边的琴盒。
  原来也是小提琴啊。
  她见女孩指了指桌角，示意她来看。
  云思雨凑过来，那上面是用自动笔写着的，一行淡淡的字：祝学弟学妹们考试顺利！先说好，不许和我抢食堂的饭。
  后面还跟着一个调皮的笑脸。
  估计是高年级的学长特意留的。
  云思雨小声笑了下，女孩旁边坐着的男同学立马嗤她一声，又昂起头颅，傲慢地闭上眼睛，忘情地“弹”着。
  难怪女孩不找他说话。
  装装的。
  女孩不理他，她小声问云思雨：“你有没有带铅笔？”
  云思雨翻翻琴盒的上层，谱上果然还夹着支笔。
  她递给女孩。
  女孩认认真真地在那行小字下写了个字。
  好。
  她将笔还给云思雨，“谢啦。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云思雨。”
  “我叫徐来，我是小提琴的！”
  声音不太大，云思雨只听了个大概。
  xu来？姓许吗，和周周姐一个姓欸，我是不是和这个姓氏的人还挺有缘分的？
  徐来掏出自己的大天才电话手表，“你有电话手表吗？我们来碰一碰吧。”
  云思雨确实有带智能手表，不过和她不是一个牌子的。
  一猫一鸟遗憾地摇摇头。
  “你不紧张吗？”云思雨问徐来。她觉得徐来性格跟自己还挺像的，只不过人家好像是真正的“强心脏”。
  “紧张？还好啦，没什么可紧张的，音乐本来就是让人快乐的嘛～考不上也没关系的。”
  她倒是坦然。
  但是云思雨不行，她和言之是有约定的，她一定要考上才行！
  内心暗暗打着鸡血，这才发现前面又走了一批人。
  云思雨和徐来都将琴拿出，没多久，他们也被带到了一间空旷的教室。胶灰的地板，刷得洁白的墙，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摆了一架钢琴。
  这是又一间候考室，看着像是形体教室。大家纷纷开始给自己的乐器调音。
  考试是两个两个叫走的。一个进去，坐在一边的小椅子上候考，另一个在门外等着进去。
  云思雨和徐来是一起被叫走的，她的号数在徐来的前面。
  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她能感到自己的肠胃又开始痉挛。
  好、紧、张。
  她看见空旷的教室里，站在中央演奏小提琴的前一位考生。
  有些许的失误，但整体还是十分流畅，技术点也都处理得不错。只是严肃的考官们依旧板着脸。
  拉得已经挺不错了……
  云思雨看见侧边一位胖胖的中年女性摇了摇头，她的桌子旁有个银色的铃，这人应该就是主考官。
  救命啊！
  她觉得自己紧张得快死了。她用右手拿过琴颈，左手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努力握了几下手。
  呼——
  她想到了言之，再次冷静下来。
  叮叮叮！
  银铃被按响。
  上一位考生的初试，结束了。
  她匆匆鞠了一躬，出了考场。
  云思雨和她错身而过，隐隐约约看见了她眼眶流下的泪水。
  好难。
  云思雨思绪险些随着她的泪水一同流走。
  她站上前，向着考官们深鞠一躬。
  主考官示意她可以开始了。云思雨轻握两下琴颈，将琴放上肩。
  首先，音阶、琶音、双音都顺利地通过。然后是她最喜欢的试奏。
  试奏的谱子一般给的都不长，云思雨很轻松地结束了。
  接下来是本场考试最重要的，两首选曲的演奏。
  一切都比她想象得要好。第一首练习曲拉完，考官没有喊停。
  是一个好开始。
  她开始演奏第二首协奏曲。
  云思雨是一颗嫩芽，受到雨水的滋润，她会越长越茁壮。
  开头对她很重要。因为第一首曲子的顺利演奏，令她在第二首时士气大振，指尖和弓的协作配合得天衣无缝，那些她担心的技术点反而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呼啸而过。
  就像在家里无数次练习时那样，越弹越有。
  终于要到最后一面了。谱子的形状篆刻在她的脑海里，一行一行地通过。
  而一首那么长的乐章，考官居然到这里都还没有喊停。
  云思雨将最后一句柔美的旋律结束。她拿下琴，轻喘着气向老师们鞠躬。
  他们，听完了。
  抬头时云思雨的嘴角多了一抹笑，她看见那个严厉的主考官也是。正冲她笑呢。似乎是很满意。
  小雨点摇摆着小猫耳朵出了考场，她内心欢呼雀跃，到了走廊终于不用再掩饰笑意。
  门口的老师当然也听见了她的演奏，她看着小孩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云思雨现在只觉得，所有对她笑的人，都是在赞许她刚刚的绝佳演奏。
  内心的小人膨胀起来，甚至想叉着腰仰天大笑。
  她收好琴，本来想听听徐来的演奏。但只听到了一点点，老师就提醒她快些出考场了。
  云思雨抿抿嘴出了门。
  她快步向校外走着，迫不及待要和大家说这个喜讯了，连参观参观“未来母校”的时间都没有。
  可刚到外面，预想的快乐拥抱没有，倒是先迎来了“丧尸围城”。
  等在外面的家长们好像每见到一个出来的考生都要一起围上来问一句，“怎么样怎么样，小朋友弹得怎么样？”
  云思雨想说弹得超级好。但又想要谦虚一点，于是她说：“还……可以。”
  “老师听了多久？好像听说早上的会听得比较久一点。”
  “听完了。”她强绷着嘴角，不让它上扬得太明显。
  “哇听完了，那应该弹得很好！”
  说时迟那时快，云澜和黄谦和拨开人群，终于解救云思雨于危难之间。
  一上车云思雨就扑到言之身上，“言之！我拉得超级无敌好！”
  言之笑着捏她的脸蛋。
  终于可以放心捏了。
  “我知道你可以的。”
  云澜在副驾驶上向后探头，“怎么个好法？”
  “哼哼，我拉完的时候，那个最凶的老师笑了～”
  “喔唷，不愧是你了哈，老师都笑了。”
  “那是那是～我都紧张死了，我以为我完蛋了。你知道吗，我前面那个女生考完都哭了。言之你那个咒语太牛了，你教教我怎么画呗～”一放松下来，语句又开始机关炮似地向外蹦。
  “好。”言之将手伸出。
  云思雨了然地翻出谱子和笔，“你画在背面空白的地方就行。”
  “好。”
  言之手上画着，云思雨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蹦着话，热闹的氛围与来时的恬静截然不同。
  “……那个女生叫许来，跟周周姐一个姓呢，她当时要和我加好友，但是我们的手表牌子不同，不能‘碰一碰’，早知道就给她写一下我的扣扣号了，她也是小提琴的，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欸言之，你什么时候写完的？”
  言之笑了笑，“写完很久了。”
  都快到餐厅了。
  “嘿嘿，我看看。”云思雨拿过那张谱，看见上面的东西时她眉毛不受控制地一跳，“言之，你骗我。”
  “我没骗你，这个就是我画在你手上的符。”
  “我说你骗我有咒语！大骗纸，吃我超级无敌痒痒挠～”
  邪恶的小爪子伸出，笑闹声充斥着小小的车间。
  让云思雨幸运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符咒，是她日夜坚持的努力而已。
  她的乐器在回应她。
  琴谱飘落在座椅上，空白的背面向上展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