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今夜注定是不消停的。
  疾病支配视觉和听觉甚至嗅觉,宁恋完全沉浸在幻象里了。
  记忆大片空白,后一分钟会忘记前一分钟做了什么。
  被发现是精神病患,对她在姜家的处境将是非常不利的。
  她犹然记得姜乐放下的狠话,不想授人以柄,便跌跌撞撞地爬往床铺睡觉。
  手一抬,瞥见腕间姑姑送的碧玉镯子被磕出了伤疤。
  那也是神经所制造的、蒙骗眼睛的假象,她却丧失了分辨能力。
  痛苦一触即发,她在混乱中蹲了下来,捂着耳朵尖叫。
  她怕她想守护的东西会落得和玉镯雷同的下场。
  哈哈哈,抱着脑袋哭丧着脸,太小丑了吧?
  姜乐和常娇一起嘲笑她。
  不许笑!
  她猛然扑向她们,手伸向这两个讨厌鬼的脖子。
  椅子咣当咣当滚到角落,她也绊了一跤,两人消失了。
  她仍不解气,迅速爬起来,举起给壁炉添柴用的斧头,把倒在地上的木质高背椅子砍得零零碎碎。
  她犯病把人招过来了。
  叫一声隔壁就能听到的环境,姑姑比巡逻队先出现。
  姑姑不让,巡逻队就不敢进,心有疑虑地四散开来,只留姑姑一人守在门口敲门。
  喂,宁恋,发生什么了?放我进去。
  姑姑尽量以温柔的口吻问她。
  咣、咣、咣
  门是反锁的。宁恋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不给开。
  姑姑等了二三十秒,破门而入。
  门板被踹得稀碎,这才引起宁恋的回头。
  *
  与此同时,姜乐也正面目狰狞,在屋里摔砸东西。同一个宅子,不同的房间,两边的空气都压抑得过分。
  刚挂掉宁恋的电话,姜乐扶着额头,虽然生气却也没有情绪失控。
  她待在给宁恋接过风洗过尘的茶水厅。当时她们就在这里坐着,一门之隔,外面是普通族人,里面是宁恋、姑姑、她和她的亲信。
  反光的玻璃映出模糊的人像,姜乐在点着蜡烛摆着绿植、铺着布艺地毯的舒适场所独自喝茶放松。
  这里空间大,门是透明的。
  巡逻队远远望一眼,没发现出事的迹象就会离开,听不到坐在深处的她的动静。
  玻璃门变相起到隔音的作用。
  代代传承的老宅颇有象征意义,凝聚着族人们的集体荣誉感,多少年花大钱维修但不翻新。她上任的那一天也只被姑姑允许刷了新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祖传的木宅漏音严重,姜乐就在这种地方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务。
  电话是她操控局势的手段。不是正在打电话就是在打电话的路上,她耳目灵敏、手眼通天。
  她致电骂常娇:
  私生活不检点还被抓了现行!又想上热搜了是不是?
  到处都是姜家的眼睛。
  那些眼睛也是经由电话把消息传进她耳朵的。
  她了解到斗殴事件的始末,找宁恋谈过后,又来对常娇秋后算账。
  拍不到的你放心吧,我和各大媒体都通着气呢。拿钱办事的狗仔们,收到照片都会帮我压下去。话说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得替我教训教训你堂妹啊!她太可恶,打得我破了相了
  常娇没皮没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请求姜乐以家规处罚宁恋。
  打的就是你!不知悔改的东西。
  姜乐看中的是她的价值,不是她这个人本身,丝毫不心疼她受了苦,没好气地冷哼。
  常娇身怀系统,是一日美过一日的怪物。
  姜乐一眼看穿她的不同寻常,把宝押在了她身上,仅此而已。
  常娇帮得上她,她对常娇态度就好;常娇犯浑拖累她,她就翻脸不认人。
  两人之间属姜乐的地位高一筹。
  原因是常娇那货没有商业头脑,只凭借着无处释放的荷尔蒙在人脉方面有大用途,别的地方都还得靠姜乐出谋划策。
  嗯嗯,乐乐你说得都对。
  被骂了,常娇讪讪地笑,尽管对面看不见也频频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她没话可说,就指着她的红颜知己们喂饭。
  自身没有能力,纯酒囊饭袋,还能有话语权么?
  姜乐数落完她,出了一口恶气,把通讯掐断了。
  常娇才敢骂骂咧咧地踢一脚床板,踢到脚趾头,还得怀里搂着的女人帮她揉。
  放下手机,姜乐心平气和,也就坐得四平八稳了。
  宁恋毕竟动了她的人,她睚眦必报,是想小小反击的。奈何宁恋有姑姑罩着。
  姜家的不败神话,是姑姑姜风眠担任二把手时期创造的,不是她新任族长姜乐出的力。
  姑姑还年富力强,随时可能夺走她到手的权力,就像当初毫不吝惜地送给她一样。
  她缺乏反制手段,就只能对规则真正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低头。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不公平。她处心积虑为姜家谋划,在姑姑眼里却还比不过一个外来的小孩。
  她讨厌宁恋就讨厌在这儿。
  宁恋凭一张漂亮的脸和弱气的性格获取了姑姑的宠爱,焉知姑姑不会为了博她一笑,把姜家的继承权移交给她呢?
  宁恋从国外的豪宅归来,脚踩木地板嘎吱响,显而易见是不适应的。
  被姑姑瞟到她眉头刚动,姑姑就主动开口,可以把一部分宅子翻新成你喜欢的风格。
  宁恋摇头拒绝了,不把姜乐都轮不到的超一流待遇当一回事。
  虽然姜乐也可以强行推进宅子的改造,姑姑最多皱皱眉说两句,还是犯不上真和她闹到针尖对麦芒的。
  但让姑姑亲开尊口授权她处置房屋,还是绝无可能。
  前后对比太过触目惊心。
  姜乐感到不安。
  她自小就在争权,和一帮姐姐妹妹争得头破血流,拼尽全力以后浪之身压倒前浪。
  得势便露出獠牙,她是一只凶狠的小兽,对归顺的姐妹笑里藏刀。
  步步为营才争到的尊重,她绝不放手;族长之位,她也绝不让给宁恋,绝不!
  她死也得拉着姜家一起死,得一把火烧了,让祖宅给她陪葬。
  但还没到那种地步,她还能把属于她的财富紧紧握住。
  她绞尽脑汁想防患于未然,把持有的筹码过了一遍,最后还是回到最朴素也最有效的办法。
  也就是用宁恋的前妻牵制她,耗费她的心神,防止她有空整幺蛾子。
  谈到枫蓝烟,就又体现出常娇的好处了。
  有常娇的存在威胁着,枫蓝烟就不得不来投靠姜乐,对她唯命是从。
  枫蓝烟向姜乐摇尾乞怜,以求她像条护城河那样保护自己,给自己和近在咫尺的危险源推诿扯皮的余地。
  和恋爱脑的堂妹不同,姜乐跟谁都无所谓,有需求夜夜笙歌,没有也不想,能上位的话不在乎爬谁的床。
  她考虑到常娇能起作用,就想着稍后再去安抚安抚她,别让她和自己离了心。
  不过得等事情办完了。
  把应对宁恋的措施想好,她宽了心,有心情问姜菱灯打听情报了:
  确认无误了么?可以交工了?这一桩大工程预计能赚几个亿,足够填补先前的亏损了。年终平了账,就不怕引起姜风眠的注意。
  投资翻大车,她急于掩盖天价的赤字。和常娇公开合作,就是她在解决之道上迈出的第一步。
  进军一个新圈子,短时间内回不了本很正常吧?姑姑就是这么被她骗过去的。
  其实她压根没有投入资金,只跟常娇商量着做了一本假账,让群星影娱单方面出钱,替她填补账面的窟窿。
  姜菱灯支支吾吾:
  对不起,族长
  听了她的反馈,姜乐暴跳如雷:
  什么,又不合格?每次都质检不合格,你怎么监工的?是要这批货砸在我们厂子里么?
  姜菱灯说项目虽然承接了,但拿不出充足的本金干活。
  错误的投资导致入不敷出是一方面;股票市场崩盘,转盈为亏是第二方面;最可恨的是一直和她们同流合污的一个大钱庄被一窝端,宣告破产,没法代为洗钱了。
  她们藏得深,倒不怕参与的事败露牵扯到自己,但短时间内现金流跟不上了,国外的资源变不了现。没钱投入怎么做出合格的产品?
  实在对不起,光是给工人开工资就很艰难了,不在材料上动脑筋节省就无法往下进行
  姜菱灯为偷工减料的情况找补。
  不开工资,工人不动工,原材料再好也只能看着干着急,还有概率有吃不上饭的人把问题捅出去。
  钱,又是钱!姜乐拧眉。
  她善于玩弄钱,终日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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