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果然是神仙吗?”不知不觉,他已经和这颗珠子有了亲近之感。
  后来海赫烜才发现,绿珠好像只在自己面前现身,周围稍有动静,便会迅速躲藏起来。傍晚闻中明来找他的时候,自己还没察觉,绿珠便先一步消失不见。
  村里人也只道村里有个瓜神,并不知它的真面目。
  这不禁更让他怀疑,这颗珠子和自己有什么渊源,可惜他几次与珠子搭话都没有反应,也没有神奇的声音向他托梦耳语。
  入夜村民们散去,喜屋里只剩海赫烜一人。闭目养神之际,全身不适骤然消失,他就知道绿珠又悄然出现。
  果不其然,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绿珠在自己腿上。和白天不同,夜晚的绿珠颜色变得深邃,金色纹路也不再闪耀,像是带着倦意,昏昏欲睡一般。
  “你来了?”明知不会有回应,海赫烜还是招呼道。
  当晚海赫烜又做了静坐的梦,还是那片幽静山谷,周围云雾缭绕,远处有断断续续的笛声回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是坐在石头上,而是坐在松软的皮毛上。
  “嘻嘻。”有人在他耳边偷笑,笑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师兄,你都把喜服换好了?”闻中明聒噪的声音搅散了清梦。
  海赫烜睁开眼睛,发现已然天光大亮:“什么喜服?”
  “还能是什么喜服。”闻中明拎起他的衣摆,并不是他的旧门服,而是一身红色的新衣,“我还当你不情愿呢,没想到自己一大早就偷偷换好衣服,连头发都梳好了。”
  “不是我换的,我的手又不能动。”至于动手的是谁,他心中已有猜测。
  “对啊……”闻中明也反应过来,外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一定是你相公换的!他不是神仙吗?这种小事肯定信手拈来。”
  只有这种时候脑筋转得快,海赫烜不想听对方继续闲扯,转而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准备准备!今天好歹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作为同门师弟怎么也要替你助助阵,不能让那个瓜神觉得你娘家没人!”
  海赫烜早料到闻中明不会放过捉弄自己的机会,把头扭向一边懒得再理。
  “你看你又摆脸色。”闻中明绕道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别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穿这身比弟子服可强多了。”
  “你不用取笑我。”
  “这怎么是取笑,我在真心实意地夸你!”闻中明撇撇嘴,“之前凤栖阁的姐姐们夸你俊我还不信,今天一看……”
  海赫烜立刻听出不对,就算他鲜少外出,也知道凤栖阁是山下一处风月之地:“你去过凤栖阁?”
  “呃……”闻中明赶紧捂住嘴,连连摇头,“没、没有。”
  本以为这人只是好吃懒做,没想到竟然还沾染这种有违门规的劣习:“还不说实话?”
  “我想起来姜大娘让我去找她!”见势不妙,闻中明转身就溜。
  “不像话!”他有心追过去质问,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被逐出剑门,又觉得可笑。他不再是剑门弟子,又有什么资格拿剑门的规矩说教……
  落寞之际门外忽然响起鞭炮声,姜大娘抱着一大朵红色绸花喜气洋洋地走进来,看到海赫烜眼睛一亮:“果然是人逢喜事,海少侠你今天气色好多了。”
  气色转好与其说是因为喜事,不如说是绿珠的功劳,不仅帮他缓解疼痛,还有避暑的功效。这么一想,绿珠算是一件宝物,不愿暴露在人前也有自己的道理。
  他敷衍地笑笑:“这绸花是?”
  “我们没给神仙办过喜事,不知道该按什么规矩来。而且瓜神说要成亲,却没说要怎么成这个亲。你又是个男人,也不好像给你披个盖头。”姜大娘说着理了理绸花的花瓣,“我就和老头子商量了一下,村里祠堂供奉了瓜神的长生牌位,你戴绸花去那边走个过场,就算是礼成了。”
  海赫烜戴上绸花走出门,放眼望去全都是人。原来不单是盈水村的村民,其他听到传闻的村子也有不少人来凑热闹。
  他几乎是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大家争先恐后地想要看他的模样,锣鼓和鞭炮都掩盖不住嘈杂的人声,还有小孩朝他脚下撒红色的纸花,声势可谓浩浩荡荡。
  海赫烜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以剑为伴,在剑门安静地度过一生。他已习惯守着师父宅院那一方小天地,眼前欢腾热闹的场景着实与他无缘。
  如今置身其中,却没有预料中的那般反感,喜庆氛围的包围下,他也暂时忘记了许多烦忧。
  来到祠堂,人群被挡在门外,只有海赫烜跟着村长走进去。村长在牌位面前站定,掏出一纸文书诵念后点燃,比起成亲,更像在祭祀。
  等纸张在火盆内彻底化成灰,村长走出祠堂对众人道:“今日我盈水村迎来喜事,多谢各位相亲捧场,村中略备酒菜,大家不要客气。”
  人群欢呼着从门前散开,朝着宴席的方向走去。
  海赫烜也从祠堂内走出来,不经意瞥见四散的人群,竟然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
  是苏枋?!虽然身穿寻常布衣,头戴宽檐斗笠,但那个身形他绝不可能认错!
  对方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迅速转身混进人群。
  他想要去追,却被村长叫住:“海少侠,辛苦你了。”
  他只好收回视线,客气道:“村长言重了,我才是受村里诸多照顾。”
  “你站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我找人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他连忙回拒,“你们还有宾客要招待,我自己回去即可。”
  第8章
  告别村长,海赫烜再次寻找苏枋的身影,可惜时机已过踪迹难寻。他追随人群来到开宴的地方,只找到了胡吃海塞的闻中明,并没有苏枋的影子。
  苏枋为什么乔装改扮来盈水村?难道是来监视自己的行踪?把自己逐出剑门还不罢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越是找不到,脑中的疑问越多,夏日骄阳晒得人心浮气躁,背上的伤口也比之前更疼。
  海赫烜走了大半个村子,没有任何线索。他不相信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是自己看错,同门二十载,他曾经认为亦师亦友的至交,那个面不改色罗织罪名构陷他的人,他怎么可能看错!
  “海少侠!”忽然身后有人拼命叫他,“你慢点、慢点走!”
  他回过头,只见几个村民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不禁奇怪:“出什么事了?”
  “这话该问你才对,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为首的村民心急火燎地赶到近前问道,“而且你刚才就像着了魔一样,怎么叫都没用。”
  他这才察觉自己竟然早已走出村子:“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有看路,也没听到有人喊我。”
  大家安心地长舒一口气:“有人看到你一个人出了村子,我们还以为你打算不辞而别。”
  “不,我只是太出神。”海赫烜见众人满脸疲惫,歉疚道,“抱歉,让诸位平白跟我跑一趟。”
  “海少侠不用过意不去,我们在田间地头行走惯了,这些路不算什么。”村民担心地看着他,“倒是你的脸色不太好,真的没事?”
  冷静下来,海赫烜顿时有种虚脱之感,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
  “我们先回去吧,村长还等着呢。”
  海赫烜欣然转身,刚要抬腿就觉得一阵眩晕,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海少侠,你出了好多汗,衣服都湿透了。”旁边的村民见他背上大片的水渍惊奇道。
  海赫烜想要搭话,可身体摇摇晃晃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连吐气都困难,更别提发出声音。
  “海少侠?”村民们见他双眼发直,觉出不对,“你真的没事?”
  这次再想否认已经不可能,他两眼一黑栽倒在地,随后便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海赫烜在一阵干咳中醒来,自己正趴在床上,身上就像压了千斤重物,沉乏得厉害。
  “醒了、醒了,人醒了!”有人高呼着跑出去,不一会儿村长便赶来,尾随而至的还有闻中明。
  村长来到床边关切地问:“海少侠,你觉得怎么样?”
  头脑仍不甚清醒,趴在床上又压得胸闷,海赫烜不自觉地挺了挺身。
  村长见状吓得连忙阻止:“动不得!你背上的伤口动不得!”
  他只好停止乱动:“我这是怎么了?”
  “之前你倒在村外,已经昏睡两天了。”
  “两天?”海赫烜迷迷糊糊地问。
  “是啊!”闻中明冒出来抢话,“被人抬回来的时候背上全是血。”
  “血?”他不记得什么血,只记得村民说自己出了很多汗。
  村长解释道:“去找你的人一开始还以为你背上全是汗,等你昏倒凑近才发现其实血。大家都吓坏了,赶紧把你抬了回来。”
  闻中明追问道:“你那天自己跑出村都干了什么?早晨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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