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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卫渊冷笑道:“莫非我卫渊还有言出法随的本事?”
  随影挑了挑眉,“师父既然从那时便怀疑我,往后又为何不拒绝与我同行呢?”
  “说来惭愧,我那时只是怀疑你燕过迟的身份有假,并未把你往幕后凶手上去想。武林大会上各怀鬼胎的人有很多,我也不屑于去揭发一个与我无关之人的身份。那夜交手的后半程,忽然蹿出的黑衣人应当就是风晚来吧。我去追他并与之交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箫声,并被那箫声引诱着入了魇,想必也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可师父听到的不是箫声吗?”
  “笛与箫本就同为竹子所造,通过改变笛膜、指法以及吹奏方式,让笛子的音色趋于柔和,从而接近箫声,对于精通音律的你来说,并不难吧。我是外行,又在与风晚来交战,乍听那有七八分像箫声的曲调,会认错也很正常。”
  随影不置可否,卫渊又说:“我在你明来暗往的引导下,一步步沿着风晚来的预期行事。因为找不到真正的凶手,风晚来猜到我定然要创造一个凶手出来——他实在太了解我了。只要等高霆被扣上杀死祝天成元凶的帽子,再找机会推翻这个结论,那高霆就成了那个勇敢揭发真相却反遭陷害的忠良之徒;而我则是为了掩盖杀人真相而不惜再犯下多起命案的卑劣小人。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那机关堂里。”
  随影的神色放柔和了些,他轻声道:“机关堂内的机关设计神鬼莫测,与你同往自然是担心你有所不敌。”
  那言辞真切诚恳,但卫渊却并不买账,“你会有如此好心?怕不是担心我死在了你们的计划之前吧。哈,也是……”他讥讽地笑笑,“换作是我来寻仇,也定然不会让所恨之人轻易死在某个寻常巷弄。得看着他们一点点死在万众瞩目之下,那才叫称心快意,不是吗?”
  “能让师父这样痛恨的人,怕是不多。”
  “不巧,你可以算进一个。”
  随影眯了眯眼睛,指尖抚过卫渊的脸侧。卫渊扭过头不愿看他,那只冰凉的手却掰着他的下颌强行扭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卫渊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终于,他问道:“我从未亏欠过你,你如此这般,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指尖在他的下颌处游走,像毒蛇吐信。
  “是啊,我要什么呢……”随影抚过卫渊微启的双唇,拇指略一用力,揉进那湿热的口腔内。温暖的包裹感带来某种让他颤栗的欢愉,有一瞬间,他几欲将身下那冷血之人揉碎捣烂。
  他抬起视线,越过窗棂望向天边的孤星。他想要的,大概是让那颗孤独的星辰陨落在他的掌心吧。
  第26章
  “在聊些什么?”门外风晚来抱着双臂,唇边慵慵懒懒地笑着,一双眼睛如潭水般深不见底。
  随影垂眼看了看卫渊,抽回手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对方肩头的血,微微笑道:“同师父话话家常罢了。”
  风晚来走进屋内,银铃声清脆悦耳。
  “师兄真是命硬,受了这种伤,半月不到就已经活蹦乱跳了。”他坐到床边,俯下身,一手按在卫渊右胸口处。
  卫渊感到厌烦,“谁告诉你「活蹦乱跳」这么用的。”
  风晚来笑笑不语,掌心有意往下施压。卫渊身体一颤,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他铁青着脸死死瞪住风晚来,淋漓的血自肩头汩汩冒出,才换上不久的绷带很快又湿透了。
  “啧,兄长,你轻些!”随影修眉微皱,“我才刚弄干净。”也不知他是在怜悯卫渊,还是在心疼刚换的绷带。
  风晚来不以为然,“不重些师兄不知道疼呢。”
  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浓,他垂眸看向卫渊,随后用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抚过卫渊的眼睛,卫渊下意识闭眼,于是鲜红的血就悉数被涂抹在了那抽动的眼皮上。
  “真好,”风晚来侧着脸贴近,墨色长发散落在卫渊的胸膛,“原来师兄的血也和我的一样,都是热的。”
  “风晚来……”卫渊面上和额间都布满了细汗,他嘶哑着声音,“我看十年前你没从观星台上摔死,反倒把脑子摔坏了吧?”
  风晚来挑了挑眉,“看到师兄还这么伶牙利嘴,我这个当师弟的,真是打从心底里开心。”
  “对了——”他抓住卫渊的胳膊,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力气起身,直直把人往窗边带,“师兄啊,你不如来看看,现在身在何处。”
  卫渊几乎是被拖行着,踉跄地来到狭窄的窗前,风晚来一手扣住他的后颈,迫使他趴到窗台上。
  透过逼仄的窗,入目的是零碎的星空。
  “还记得吗?”后脖颈传来风晚来指尖的温度,那只纤柔的手在他裸露的皮肤处徘徊游弋,卫渊感到背脊一阵恶寒。“十年前,师兄在这里害得师父爆体而亡。唔……不过师兄这样铁石心肠,大抵是不记得了。哎呀,你看,你的几个小徒弟还在那若无其事练剑呢……”
  风晚来啧啧几声,“师兄不妨向他们呼救试试?”
  卫渊看着远处几个星缈弟子,身体不自觉瑟缩起来。
  风晚来哼笑着,“啊,我倒是忘了,师兄现在可是整个武林的笑话呢。”他瞥了眼卫渊苍白的侧脸,如何用言语挑动这人的情绪,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那些招式是师兄教的?”他凑近卫渊,“真可怜,资质那么平庸,这辈子都成不了气候吧?就跟……就跟师兄一样。”
  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卫渊颈窝,卫渊猛地挥手挣开风晚来的桎梏。风晚来笑吟吟松开手,他便步幅不稳地摔在地上。
  “咳、风晚来……”卫渊跌跌撞撞爬起身,赤红着眼睛,“我卫渊资质是不如你,如今技不如人落在你的手上,成王败寇,你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就是!至于十年前的所作所为,我不知道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但我大可以告诉你,我从未后悔过哪怕一个时辰!若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抉择!你没必要絮絮叨叨,说那些个劳什子话来激怒我,我也没有耐心听!”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随后气喘吁吁,摇晃着往门外走了几步。他本想挺直腰杆,却还是因体力不支,狼狈万状地倒了下去。脚踝处传来一阵凉意,身体被人生生往后拽去,然后他整个人被用力甩到了床上。
  冷硬的床板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卫渊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血沫来。
  风晚来倾身按住卫渊,“小影,”他一手扯开那被血渗透的衣服,随意扔到一边,“把那玉匣给我。”
  一直冷眼旁观的随影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他从带来的物什中拿出风晚来索要的玉匣,玉匣寒气森森,躺在他的掌心,他犹豫着将其打开,里面躺着八枚闪着精芒的银针。
  卫渊心知不妙,“你要干什么?——”他抬腿想踢开风晚来,却被对方用膝盖狠狠抵住下腹压住,一时间动弹不得。“放开我!!风晚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呃啊——!”
  银针没入他的腰窝,随后便是钻心刺骨的痛,但比那疼痛更难忍受的,是一阵阵诡异的麻痹感正自他的腰际快速扩散至全身。
  “放手……啊……”卫渊无力地挣扎着,风晚来却只是回身又拿起一枚银针,他在卫渊胸口处丈量了片刻,随后对准穴道将银针刺进。那银针只入肉半寸,便倏忽间如活物般整根没入,顺着经脉直冲卫渊的气海丹田。
  卫渊痛得失声惨叫,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细密的血珠自那银针没入处迸出。几欲晕厥间,他听到风晚来在他耳畔用风淡云轻的口吻问道:“师兄知道当年师父为什么不论如何,都不教你「星奔川骛诀」的后四诀吗?”
  他惶惑地抬眼,随后又被体内乱蹿的银针折磨得抑制不住地在床上痛苦翻滚。“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卫渊用仅有的清明,断断续续说着,“你今日……呃——今日不杀我,来日……来日我定要你百倍、千倍奉还……!”
  风晚来移开目光,冷森森道:“小影,你按住他。”
  卫渊一听,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却正好一头撞进了风随影的怀里。随影亦是一愣,本能地伸手将人搂住。卫渊此时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力气也所剩无几,高大的身形像孩子一样蜷缩在随影的怀里,身体不住地打着哆嗦。
  风晚来看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人,冷着脸拿过玉匣中的又一枚银针。他一边将银针刺入卫渊的穴道内,一边愈加阴寒地开口:“当年,师父在教授我后四诀之时,发现我每每练完必遭反噬,故而开始怀疑那后四诀中是否暗藏玄机。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他执意带我前去,正是为了与几个武林好友共同商讨此事。”
  “后来,师父在友人的引荐下,带着我去了玉音阁老的隐居之所。说来也巧,我竟在那里,与失散多年的弟弟相认了。”风晚来笑了笑,手执银针滑过卫渊痉挛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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