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陶总!”高青云端着酒杯快步走来,“你可算来了,我正愁没人说话呢。”他环顾一圈,压低声音,“听说邀请名单上有赵老弟,你说……他今天会来吗?我还听说他腺体受损……不再是s级alpha了?”
陶悠然微不可察地蹙眉,抿了一口酒,淡淡道:“估计是以讹传讹,你我还是不要背后议论了。”说话间,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并未发现那个拄着拐杖的身影,心中稍安。名利场向来逢高踩低,他若来了,只怕...
高青云闻言连连点头,正要再说什么,一位商会理事笑着凑近打趣:“陶总,听说您同意相亲了?您父母可是把有待嫁omega的人家都联系了个遍!”
陶悠然神色未变。他最近想通了很多,是时候放下过往,向前走了,相亲是他主动向父母提出的。
他微微颔首:“是,劳您费心。”
那理事笑道:“哎呀,陶总您可是最受欢迎的alpha,您放出相亲的消息,整个京城的未婚omega怕是得连夜找您助理排队拿号了。”
旁边有人接话:“别说未婚的,我知道一位刚结婚的omega听说之后,捶胸顿足后悔结婚太早呢。”
陶悠然不喜他们这样调侃omega,只淡声道:“各位抬举。”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夹杂着低呼。
陶悠然心头莫名一跳,蓦然回首。
只见酒水台旁,赵砚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脸色比昨日更显苍白。他脚边是碎裂的酒杯,猩红酒液溅在浅色西裤上。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他正望向陶悠然的方向。
四目相撞,赵砚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低下头,向身旁的人道歉,嗓音沙哑得厉害。
高青云也看见了,叹了口气,欲上前招呼。
“哟,这不是赵总吗?腿脚不方便就别来这种场合了嘛,看看,连杯子都拿不稳了?真是...啧啧。”
说话的常年居于海原之下的地产公司王总,往日对赵砚向来毕恭毕敬,此刻却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赵砚的腿,眼神轻蔑,面带讥笑。
高青云脸色一沉,上前挡在赵砚身前,“哎呀!王总!你脸怎么了?!”
王总一愣,下意识摸脸,“什么怎么了?”
“快快快,赶紧去洗手间照照。”高青云挥手,“您这嘴歪眼斜的,活像中风前兆!”
“你!”王总涨红了脸,转向赵砚,“赵砚,你怎么了,现在都要别的alpha替你出头了?他是你...”话未说完,撞上赵砚冰冷的眼神,他顿时噤声。
高青云懒得纠缠,唤来服务生清理,引赵砚去了别处。
陶悠然立在原处,胸口的滞闷愈来愈清晰。他举杯饮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不走一丝烦乱。
晚宴正式开始,陶悠然仍是众人瞩目的中心。他被一波波上前攀谈的人簇拥着,勉强维持应酬,终是寻到空隙,独自走向露台透气。不料,烦人的家伙跟了过来。
“呦,陶总在这儿吹风呢?”
陶悠然投去冷淡一瞥,来人正是方才嘲讽赵砚的王总。
“陶总,我听说,您跟赵砚之间也有些过节?”
陶悠然沉默不语。王总以为他默认,更来了劲:
“您看见赵砚那德行了吗?我跟您说,他不仅瘸了,腺体也不行了!以后再也不是s级alpha!我看他还怎么狂!”
见陶悠然无动于衷,他又道:“陶总,您想不想看场好戏?”
陶悠然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什么戏?”
“我找了个人,去撞掉他的拐杖,让他在众人面前摔个...”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桃花信息素猛然压来。王总猝不及防,脸色霎时惨白,腿软得几乎跪地。s级alpha的威压让他呼吸困难,冷汗涔涔。
待他缓过神,陶悠然早已不见踪影。
宴会厅内,赵砚正欲离去,身后忽然一股大力撞向他拄拐的手。拐杖脱手,他顿时失衡,眼看就要狼狈倒地——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稳稳托住。他抬头,撞进那双朝思暮想的桃花眼里。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肌肉和传递过来的体温,以及久违的独属于陶悠然的桃花冷香。赵砚只觉一阵晕眩与心悸。
“没事吧?”陶悠然的声音是惯常的平淡。
赵砚怔住,渴望的温暖近在咫尺,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想触碰,想拥抱,想...
“非常痛,痛不欲生”
陶悠然昔日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他猛地从沉沦中惊醒,试图挣脱,却被陶悠然不动声色地扶得更紧。对方俯身拾起拐杖,塞回他手中。
赵砚握紧拐杖,后退一步。
陶悠然深深看他一眼,转而盯住那个撞人的服务生。在他淡漠而锐利的注视下,对方脸色发白,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脚下滑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陶悠然一言不发,眼神愈发锐利。气氛逐渐凝滞,周围人不敢多言。
“怎么都围在这儿?”德隆总裁兼商会主席顾总闻讯赶来。
高青云快步上前,低声说明原委。
顾总瞥了服务生一眼,又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外围的王总,目光微动,转向服务生:“还不快收拾干净。”
挑事的王总站在人群之外,面色青白交加,冷汗直冒,一刻也不敢多留,讪讪溜走。
顾总轻声向赵砚致歉。
赵砚笑道:“顾总言重了。”
众人散去,赵砚垂眸避开陶悠然的视线,哑声道:“方才多谢陶总。”
陶悠然看着赵砚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一副摇摇欲坠却强自支撑的模样,胸腔里那股滞闷的痛感再次蔓延,比之前更甚。
“客气。”陶悠然淡淡回了二字,目光在他消瘦的脸上停留一瞬,终未多言,转身重回人群。只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周身气压更低,应酬也更显心不在焉。
宴席终于在虚伪的热络中散去。陶悠然婉拒了后续的邀约,独自驾车返回公寓。夜的凉风透过半开的车窗灌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躁郁。赵砚苍白的面容、隐忍的神情不时浮现,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他拨通林川的电话,交代他去查那个王总,将所得情况直接报给媒体。
挂了电话,胸中郁结稍散。
电梯在顶层开启,陶悠然迈步走向公寓门口,脚步倏地顿住。
幽静的廊灯下,一个身影挡在他家门前。
是赵砚。
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门扉,拐杖丢在一旁,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着,眼半睁半闭,浓重酒气隔了几步远也能闻到。
陶悠然眉头瞬间拧紧,快步上前,沉声道:“赵砚。你不要命了,身体这样了还喝酒!”
听到声音,那僵直的人影动了动,缓缓睁眼。
赵砚的脸色比晚宴时更加苍白,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涣散迷蒙,他看到陶悠然,先是愣了几秒,随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带着浓重的鼻音,似笑似哭地喃喃:
“阿南?不会的。不会是阿南...阿南他...他发现我了...不会再回这里了...我知道的...”
赵砚的这般痴傻嗔怨的模样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陶悠然的心口最柔软处,令他呼吸一窒。
陶悠然蹲下身,试图将他扶起:“赵砚,你喝多了。回去休息。”
赵砚猛地挥开他的手,仰起脸,泪水混着醉意潸然滑落,“我哪儿都不去!我只是在这儿待着,不打扰阿南...都不行吗?!”
他情绪激动,身体微微发抖。动作间,后颈衬衫领口歪斜,露出了遮盖腺体的纱布。
纱布上,正洇开一小片刺目的鲜红。
陶悠然瞳孔骤缩,顾不上赵砚的挣扎,一手稳住他乱动的肩膀,另一只手小心地拨开他后颈的碎发和衣领,那纱布已被血染红一小块,似乎还在缓慢扩大。
赵砚仍在挣扎。
“别动!”陶悠然声音微颤,立刻取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结束通话后,他想将赵砚弄进屋内,但这醉鬼并不配合,一味推拒,惹得陶悠然一阵心焦,信息素不受控地逸出。
清冷的桃花香萦绕而上,醉醺醺的赵砚立刻安静下来,陶悠然不明所以,只当他醉得没了力气,赶紧半扶半抱地将人带进门,安置在沙发上。
赵砚乖巧地躺着,直勾勾地望着陶悠然,笑中带泪,一遍遍喃喃着“阿南”。
陶悠然想去浴室拿毛巾给他擦脸,衣角却被紧紧拽住。他微蹙眉头,正要开口,却在迎上那双金丝眼镜后的凤眸时,将所有话咽了回去。那双平日深藏不露的眼里,此刻写满小心翼翼的哀求。他最终只是沉默地站在沙发边,任由赵砚拽着,看着。
急救人员很快赶到,检查了赵砚的情况。
“情绪激动加上酒精刺激,导致局部充血,伤口有点渗血,问题不大。”医生一边消毒更换纱布,一边嘱咐,“但是今晚最好不要再挪动他了,让他安静休息,注意观察。腺体的恢复需要静养,切忌再饮酒和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