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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我会去查一下。”杜虞的声音传来。
  他的目光落在手机上,淡淡地说:“这点事,不至于瞒着你。”
  “……谢谢。”杨知澄便点点头,“麻烦你了。”
  他们并不算熟悉,一时间病房内便沉默得只剩下护士清理伤口的声音。
  过了会,杜虞看手机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站起身来,匆匆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接起了一个电话。
  也许是没意识到病房隔音不太好,他的声音就这么模模糊糊地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知道,”杜虞语气有些烦闷,“我知道啊。”
  “那你想怎么样?”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这是小叔让我做的事情,他也跟您说过,不是吗!”
  又经过了一段有些长的沉默:“他们不给,能怎么办?难道我去偷,去抢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杜虞的声音陡然变大。
  几秒钟后,病房门一开,他冷着脸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家庭问题?
  杨知澄只能粗略地判断。
  小叔让他做的事……难道指的就是,宋宁钧让他和自己一起办的这个案子吗?
  但没有新的电话打来,两人一路沉默至包扎结束。结束后,杜虞送他回了学校。
  “明天七点,还是在这个门口。”杜虞说,“在那边待的时间会长一些。”
  “明白。”杨知澄点点头。
  此时天色未暗,夕阳在校园里拉出层层叠叠的影子。杨知澄腿上还一阵阵地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慢慢地挪回宿舍,关上门,才吸了口凉气。
  锁骨上的图案又疼了一下,宋观南悄悄出现在他身后,藏匿在他的影子里。
  杨知澄刚放下包,宋观南突兀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要干什么?
  杨知澄茫然,但却见宋观南直勾勾地盯着他戴着的那枚戒指。
  戒面上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光彩。
  在宋观南的注视下,杨知澄好像还看见那眼球咕噜噜地蠕动了一下。
  是幻觉吗?
  杨知澄总觉得不是。
  几秒钟后,宋观南抬起头。他定定地看着杨知澄,也不动作,也不松手。
  杨知澄无言以对,只能仰头亲了他一口。
  触感仍然是冷冰冰的。
  和宋观南这人似乎是一样的,又似乎很不同。
  不过,在亲吻后,这家伙终于松了手,只阴森森地站在杨知澄身边,不言不语。
  随他去吧。
  杨知澄习以为常,便听之任之了。
  第二天杨知澄准时到达。还是杜虞开车,但带上了昨天来收鬼的那个人。
  “哈喽。”那人坐在副驾上向杨知澄打招呼,“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晟春。他怕那边又出意外,就把我薅来跟着你咯。”
  杨知澄笑了笑:“好,那谢谢了。”
  “这次怨瓶我也带上了。”杜晟春拍了拍放在腿上的双肩包,看起来大大咧咧,“放一百个心!”
  “好啊。”杨知澄附和了两句,“昨天确实很惊险。”
  “姜家村很远。”杜虞这时突然插进话来,“九点多才能到,要是调查不顺利,可能需要留一个晚上。”
  “没问题。”杜晟春一口应下,“小杨呢?”
  “我也没问题。”杨知澄点点头,道。
  车一路开着,从宽敞的大路,慢慢地拐进乡间狭窄的土路。车身变得颠簸,杨知澄看见四周的场景,忽然感到有些熟悉。
  “这是东阳山吗?”他问道。
  杜虞看了眼导航。
  “是。”他说,“是东阳山。”
  “噢。”杨知澄眯起眼,“我的老家就在这里。”
  说是他的老家,实际上是养父养母的老家。他们的老家,就在山脚下,一个叫做‘东阳村’的地方。
  而他,也是养父母在不远处一个叫做‘星星孤儿院’的地方领养的。
  杨知澄并没有自己在孤儿院的记忆。据养父母说,他被接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而后什么都忘了。
  他和父母回了很多次东阳村,从未经过星星孤儿院。父母没有避讳,也没有带他回去看看的意思,只权当将过去的一切都埋葬在那段消失的记忆里。
  “那不是巧了。”杜晟春笑,“姜家村就在附近,没准还能碰到你们村子里的人呢。”
  “也许吧,不过我都不太认识。”杨知澄摇摇头。
  东阳村并不在路线上,杜虞又开了约莫半小时,才找到了姜家村的入口。
  这是一个并不算大的村落,一眼望去,甚至也能看到村尽头的最后一间自建房。零星一两个人在门口坐着,探出脑袋往这里看了看,而狭窄的土路上空空荡荡,只有泥泞的路面和稀稀拉拉的枯黄小草。
  杜虞的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村口。下车后他拿着手机对比一番,便径直往村子尽头的那间自建房走去。
  走得近了,杨知澄就看到了门口拉着的警戒线。
  警戒线稀稀拉拉,聊胜于无。蓝色的推拉大门紧闭着,倔强地作为最后一道防线,阻止其余人窥视堂屋内的景象。
  依旧是一个当地的警察站在门口,杜虞上前和他沟通一番,他便掏出钥匙,开始艰难地开锁。
  “现场就在这里面。”警察说,“你们几个说话注意点啊,他父母还不太接受得了这件事,别把人给招来了。”
  他用力地一推。推拉门发出刺耳的卡顿声,露出杨知澄在照片里见过的昏暗堂屋。
  坑坑洼洼的地面,破旧的柜子靠墙,墙上贴着几张褪得看不清面目的画报。
  尽管曾经看见过,但亲自目睹现场,杨知澄的头还是麻了一麻。
  藤椅和搪瓷缸以一个完全对称的方式摆放着,一条粗粗的麻绳从横梁上落下,正垂在中央。
  此时此刻,姜家村很是安静,连风都没有。那根麻绳就这么静静地悬挂着,像一条分割线,将堂屋整齐地切成了两半。
  左边,右边。
  一模一样。
  杜晟春“啧”了一声。
  杜虞盯着堂屋里的景象,谨慎地抬脚走入。他回头看了眼杨知澄:“跟紧,不要一个人行动。”
  杨知澄点了点头,跟着他慢慢走进堂屋。
  堂屋通往后面的门用塑料布贴了起来。整间屋里没剩下什么东西,只有那几件对称放置的物品,孤零零地搁在地上。
  杨知澄抬头望了望那静静悬挂的麻绳。麻绳看起来刺刺拉拉,好像还沾着点皮肤组织。
  突然,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噢哟,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中年男人粗犷的大嗓门响起,“我儿死了,还不给我们埋了,死都死不得安生啊!”
  杜虞皱了皱眉,看了杨知澄一眼,转身便向堂屋外走去。
  杨知澄无法,只得跟上。一出门,他便看到,几个男男女女,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外的石阶上。
  为首的中年男子肤色黝黑,身上的衣服沾了些泥土。后面穿着围裙的妇女见状便开始抹泪:“怎么这么惨哦,碰到那么个丧门星,死了连人都不给。欺负我们没文化,欺负我们没门路啊!”
  在两人身后的几个人亦是义愤填膺。
  “就是咧,咋个又带人来?”
  “看看看,看个没完是吧!”
  “我们姜家村的人就这么好欺负吗!”
  几人七嘴八舌的,警察也没办法,只好出言安抚。但他的话也没有什么作用,那几人越吵越厉害,甚至激动地拎着锄头,张牙舞爪地喊叫了起来。
  不远处那些人家见这个方向吵起来了,纷纷熟练地关上自己家的大门,眼不见为净。
  “干嘛啊!干嘛啊!”警察的声音也大起来了,“我们都是在走正规流程,事情调查完自然会给你们的,别催啊!”
  “娘的!”中年男人一听这话,表情顿时凶狠起来,“催什么催,死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急!”
  他的瞳孔里流露出一丝凶光,向前一个跨步。杨知澄下意识想要躲开,但眼角余光却瞥见,对面两户间的窄巷间,掠过一个人影。
  那人影路过得太匆匆,杨知澄只能勉强看到他身上似乎与这姜家村格格不入的衣着。
  背后忽然掠过一点凉风。
  那点凉风阴郁森寒,陡然拨动了杨知澄脑海里那根弦。
  当“不好”两个字出现在杨知澄的脑海里时,一切已经晚了。
  那中年男人的手一歪,突然越过站在最前面的警察,穿过人群,精准地将杨知澄一把推进了堂屋!
  杨知澄还没来得及站稳,那蓝色的推拉门就发出了一声汗毛竖起般的刺耳摩擦声。
  就在一瞬间,杜虞收缩的瞳孔,警察惊诧的表情,以及中年男人无知无觉、只余愤懑的脸——
  就都被关在了门外。
  杨知澄猛地回头。
  一片漆黑的堂屋里,麻绳还在静静地悬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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