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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叶惊星哑口无言。楚北每说一句就离他更近一点,他下意识地后退,腰椎磕上了书桌的桌沿,只好维持着这个有点危险的距离,摇摇头笑了:“你真是个活得很简单的人啊。”
  “简单没什么不好。”楚北嘀咕道。
  “没说你不好,”叶惊星按了一下他肩膀,“凑这么近干嘛?要造反啊。”
  “那年7月底,有天晚上突然停电,”楚北忽然说,“你记得吗?”
  叶惊星警告地看着他。他那双过分凌厉的眉眼要瞪谁的话,威慑力还是挺强的,但大概是因为刚洗过澡,脸上还有水汽,看着没那么冷了。
  更何况楚北本来就不怕他。他笑了一下,手掌撑上桌面,把叶惊星圈在中间:“当时也是在这里。”
  叶惊星叹了口气:“那我提醒你一下,我当时就没让你亲。”
  “现在呢?”楚北越凑越近,叶惊星能从他乌黑的瞳仁里看见自己。
  叶惊星耐心告罄,腿已经抬起来一半准备踹,楚北却极其认真的望着他,祈求般轻声念道:“哥,你可怜可怜我吧。”
  ……行吧。
  楚北的手极轻地托在他颈侧。他随便披在肩头的毛巾已经浸透,发梢滴下的水在锁骨处汇成一汪。楚北感受着指尖湿漉漉的温度,不知道那是残留的水温还是叶惊星的体温。他微微侧着头,笨拙地贴上去,嘴唇碰到嘴唇。
  叶惊星微微眯着眼,觉得这个吻也很简单,像什么小猫小狗凑上来蹭了他一下那样,柔软,直白。他一时有点想笑,但还没等嘴角上扬,就感觉唇上一痛,楚北竟然胆大包天地咬了他一口。
  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往后仰了一下,撇开头正准备破口大骂,楚北又按着他的后颈亲上来,趁机探进他的口腔,不得章法地,孤勇地,盲目地,同他久久纠缠。
  叶惊星有些喘不上气,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楚北的脊背,另一只手也搭上他肩膀,这才发现他有点发抖。叶惊星又想叹气了,但没有叹气的空间。他感觉到楚北的情绪缓下来一点,就慢慢地回吻他,调整着这个吻的节奏,让它变得更潮湿,更暧昧,更缱绻,这样其中那飞蛾扑火般的悲情色彩才没那么浓烈。
  他们重合的影子照在蓝色的玻璃上,起起伏伏,像深夜的海浪。
  恍然间,叶惊星觉得自己也品尝到了海水的味道,咸苦的气息浸泡在热吻里。他眨着眼反应了一下,无奈地揉了揉楚北的后脑勺。
  这怎么亲个人还把自己亲哭了。
  楚北被他安慰完哭得更狠了,眼泪无声无息地一直往下淌,叶惊星边亲边头疼,觉得照他这个哭法,302很快就能变成海景房了。
  不知道亲了多久,楚北眼眶红红地松开了他,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对不起。”
  “怎么又对不起?”叶惊星有点倦地靠在书桌边上,抬起手,无名指指腹抹了一下殷红的下嘴唇,“对不起有用的话要狂犬疫苗做什么?”
  不是什么好话,但楚北笑了起来。
  叶惊星发觉他这人是有点毛病的,安慰他一下哭得梨花带雨,骂他两句他喜笑颜开。怎么回事?
  “都这么晚了,本来想让你早点休息的。”楚北认真说,“明天早上还要赶去片场呢。”
  叶惊星把毛巾翻了一面,在脑袋上胡乱搓了一通,说:“没事,反正我今天没带药,估计也睡不太着。”
  “又失眠了啊。”楚北不太意外,“那你还是去吹吹头发吧,我不打扰你了。”
  叶惊星应了一声,去洗手台边上拿吹风机:“我还以为,都这样了,你得管我要个名分了。”
  “你会给吗?”
  “不会。”
  “那我干嘛问。”楚北闷闷地说。
  叶惊星说:“你知道很多事不是说不考虑就可以不考虑的。”
  “但你难道不想试试吗?”楚北问。
  “不是谁都像你那么……莽撞,”叶惊星用一种说褒义词的语气咬着这两个字,“我通常只做有把握的事。”
  楚北不说话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带上了房间的门。
  吹风机的轰鸣遮盖了世界里其他的声音。叶惊星坐在掉漆的沙发上,想,即使是我这样瞻前顾后的人,为你破过的例也足够多了。他的手指摸进兜里,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怔愣一瞬才察觉出他好像想找烟。但兜里没有烟,他也戒了好几年了。
  客厅安静下来。楚北一直留意着房间外的动静。
  这个屋子的装修有一点很奇怪,每个卧室的墙壁都要在很高的位置开扇窗,连通两个房间,客厅的光也会漏进来。因此要是有谁要秉烛达旦做些什么,光亮也会照到另一个人的卧室里来,有段时间,他们为此在窗户上糊了纸板,但没沾稳,没过多久就掉下来砸到床上。后来他们就放弃不管了。
  透过这扇窗,楚北看见客厅的灯久久没熄,但又没有别的声音,便起身出门去看。
  某位资深失眠患者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边的吹风机还没拔插头。
  楚北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苦恼了几分钟怎么把叶惊星搬到房里,最后还是选择了最俗套的办法,托住脊梁,勾住膝弯,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
  叶惊星和他身高相当,身上还有长期练舞锻炼出的肌肉,实在说不上轻,睡着的人不知配合,所有的重量都不均不匀地压在他胳膊上。楚北知道他觉浅,动作不敢大一点,把人在床上轻轻放下的时候已经累得出了汗。
  楚北拔了吹风机的插头,帮叶惊星盖好被子,留了扇纱窗,又把他随手放在洗手台的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
  叶惊星昏昏沉沉,只听见有人在进进出出,皱着眉翻了个身。楚北以为他要醒,吓得不敢动弹,却听他嘴唇翕张,嘀嘀咕咕地抱怨:“这小子怎么又忘关灯。”
  楚北笑了笑,依言把灯关了。
  叶惊星于是满意地翻了回去。老旧的床板吱吱呀呀,两千多个日夜仿佛只是穿过纱窗的一阵悄无声息的晚风,他只要翻个身,又能沉入那个很久之前没能做完的梦。
  第二卷 ng
  第10章 从前从前
  2018年,南京还没下夏天的第一场雨,楚北就遇见了叶惊星。
  当时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数以千万的粉丝也还不知道一个叫楚北的演员,一个叫叶惊星的偶像,一切都未发生,世界照常运转,无论怎么看都无特别之处,他们又要日复一日地度过一个渐趋无聊的夏季。
  楚北的高中半个月放一次假,他会趁着难得完整的周末去做些日结的兼职,比如平面模特。那天他刚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在楼下的超市买零食,前面排着一家三口,篮子里装满了日用品和零食饮料,店员一边扫条形码一边和坐在边上的女儿一来一回地拌嘴,结账的流程被拉得很长。楚北拎着一袋绿豆棒冰,百无聊赖地看向玻璃窗外,远远望见马路对面的一个陌生人。
  五月底,暑热已经弥漫在了东南部的城市里,像差一点就要烧滚的水,偶尔起风也只是扬汤止沸。那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斜挎着一个深蓝色的帆布包,站在树下遮荫,手里拿着一路上被硬塞的传单,给自己扇风。楚北注意到他,不单是因为他个子高,主要是因为有一树石榴花挨着他,红堂堂好似着火,依偎着他摇摇曳曳地烧,让他的衬衫和脸颊都映出了光彩。
  楚北把刚摘的眼镜重新戴上,才看清那张被盛放的花卉映照着的脸,一看清,就愣住了。尽管也许有一些角度和光线的干扰,但他可以确信,自己活了十七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细长而锋利的眉,因为过分明亮的夕照而微微蹙着,丹凤眼半垂,嘴唇纤薄,半边脸沉在阴影里。骨骼线条凌厉却有两分女相,简直像什么传说里的精怪,让人看了徒生慌张。
  风吹花动,有几朵凑近他鼻尖嘴唇,他微微偏了下头,似嗅似吻。般般入画,却不显风流,大概是他不笑的缘故。
  他嘴角有些向下撇,神色不虞,但石榴花又补给他几分颜色。飞驰而过的车流时不时挡住他的身影。在那些车都慢下来之后,斑马线对面的红灯跳灭,他迈步从花荫走出来,脸上映的一点红褪下了,这才看得出人没什么精气神,但还是好看,瓷做的一样。
  水珠从绿豆棒冰的塑料包装上无声无息地淌下来,掉在地板上。楚北侧着脑袋,眼神追随着那个人走到这边街上,却没什么多余的遐想,就像看着一片晚霞飘过窗前。
  或许他观察的目光太过直接,那个人路过超市的时候敏锐地瞥过来一眼,目光相撞,构成一个冷淡的对视。楚北有分寸地撇开视线,那道身影很快消失在余光里。等楚北付完帐出门,左右都看不见他了。
  手机振动了两下——这是个他妈妈用旧了的iphone6,显示屏出了点问题,有时会冒出些莫名其妙的故障来,就像此时此刻,屏幕上的汉字上漂浮着斑斓的镭射色,喝醉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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