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倒是成长了很多呢。”叶惊星对他笑了笑。
每次叶惊星用这种长辈或者说“过来人”的视角看他的时候，都会笑得很温柔，楚北把头埋下去假装吃饭吃得很认真。
等吃过了饭，楚北却重新把之前的话茬提了起来：“如果我跟你一样大就好了。”
叶惊星挑挑眉，随即明白过来，笑了：“那我估计也会嫌你幼稚。”
“我又不管你嫌不嫌，”楚北理直气壮道，“我就是想找人陪我打双人小游戏。”
“这么霸道啊，”叶惊星喝了口水，伸出两根手指朝着他，“封你为猴王好了。”
“……什么啊！”楚北不轻不重地拿肩膀撞了他一下。
叶惊星笑着没说话，就听楚北接着说：“那说好了啊。”
“说好什么了？”叶惊星疑问地看着他。
“陪我打4399双人小游戏啊。”楚北盯着他的眼睛。
这个邀约从一个成年男生嘴里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其实挺好笑的，但叶惊星没笑，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好啊。”
第37章 喜出望外的傍晚
高中的楚北要是知道他高考完打得最多的游戏是森林冰火人和双箭头，一定也会觉得自己有病。
哪怕是高考查分那天，他下午回家打开电脑的第一反应也是跳转到4399的游戏界面。离系统打开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突然才有点紧张，在房间里兜兜转转地找事干，又是收拾衣服又是剪指甲，最后决定下楼买个西瓜。
他装模做样地在西瓜摊前面敲了半天，感觉西瓜们发出的声音都差不多，最后挑了一个看上去最圆润鲜亮的瓜，整个装进塑料袋里，又觉得这种小摊子给的塑料袋太容易破了，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西瓜这种东西，吃起来很轻盈，抱起来却很沉重啊。
他抱着西瓜没走几步路，就听见叶惊星在身后不远处叫他名字。他回过头，叶惊星在路灯下插兜看着他，忍俊不禁道：“有袋子你干嘛还要抱着啊？”
楚北把怀里的西瓜掂了掂，给他看套在外面的红色塑料袋有多薄，上面印着的黑色楷体字使其看上去有多么不靠谱。
叶惊星在自己的单肩包里找了找，翻出一个连锁便利店的袋子，上去套在了那个劣质塑料袋的外面，和楚北一人拎着一边接着往家走。
楚北空出来的那只手得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你今天下班早了好多。”
“嗯，你今天出分嘛。”叶惊星说。
“那你不提前下班也赶得到吧？”楚北偏头看着他。
“怕你紧张啊。”叶惊星笑了笑。
其实他觉得楚北未必有他紧张，还能在这儿悠哉游哉地挑西瓜呢，装得还挺专业。
“紧不紧张的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出意外地，楚北还是挺平静，声音里掺着点儿笑，“不管结果怎样我都接受了。”
“少装，你也就是大概估出来了自己考得不错才敢这么说。”叶惊星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他的通透洒脱。
楚北笑着“啧”了一声，走近半步撞了下他肩膀。
叶惊星顿了片刻，也撞了回去，西瓜在他们的膝盖之间摇摇晃晃，隔着塑料袋也能感受到一股圆滑冰凉的舒适触感。
他们顺便去吃了碗鸭血粉丝汤，在摊位上和已经认识他们的老板闲聊了两句，在说完今天查分之后得到了非常热情的祝福。
可能是越到关键时刻越要装作若无其事，回家这几步路被他们刻意地拉得很漫长，他们慢慢地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影子消了又长。
楚北没事就会和叶惊星出来散散步，本来没感到什么，但今晚看见他们在柏油路上的剪影，一人拎着一边的塑料袋子，并着肩用相似的步频走在一起时，他倏然无意识地攥紧了两重袋子的提手，发出一阵风吹树叶似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比谁都知道世事无常，所以习惯了不去细想未来的事，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刻在思维里最深刻的习惯。可他刚刚竟然也有一瞬间想到，明天他们也这样回家吧，明天的明天也不要变，说得再坦率一些，以后的每一天都这样该多好啊，世界能不能陪着他永远停在这个夏天，他和叶惊星的距离不要比一个西瓜的直径更远。
到家之后，楚北先去厨房把西瓜给杀了，很没技术含量地剖成两半，一半插上两个勺子，一半盖上保鲜膜放冰箱，全程叶惊星都站在厨房门口，低头刷着往年的分数线。
楚北挖了一勺圆滚滚的瓤，又把西瓜端到他面前：“看那些干嘛？”
“我又没考过总分四百八的考试，没什么概念，”叶惊星说着把手机按灭了，转头看过去，抗议道，“你直接把最中间的挖走了啊？”
楚北咀嚼的动作停了，拿着勺子给他比了个v字，笑道：“不然你以为我还会孔融让瓜吗？”
“孔融让瓜”四个字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叶惊星的笑点，他抖着肩膀笑了好一会儿，又被楚北趁机抢走几口中间的瓤。
离出分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楚北端着西瓜坐到了电脑前，老妈打了电话过来，叶惊星也不看往年分数线了，专心致志地挖西瓜。仨人都处在一种有点紧张但又紧张得很克制的奇妙心情里，并且都认为自己应该是三个人里最紧张的。
时钟指向了八点，老妈首先按捺不住出声问：“怎么样？”
“还卡着呢。”楚北轻轻笑着，想让老妈不那么忧虑，但鼠标点得很急，不断右键刷新，页面总是一片空白。
“正常，都得卡一下子。”叶惊星适时地说了一句。
“再等等吧。”楚北说完就松开了鼠标，低头吃起了西瓜，沁甜清脆的口感把他那点焦灼不安很快浇灭了。
叶惊星已经有点儿饱了，放了勺子，随手又帮他刷新了一下，楚北的成绩单就猝不及防地亮在了他面前，而考生本人还在埋头奋力挖瓤，考生的亲妈也还在翘首以盼，倒是他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接着拍了一下楚北的肩膀。
他这一下没控制住力度，简直像照楚北肩上抽了一巴掌，楚北猛地呛了一口，生理眼泪都还没来得及呛出来，就被叶惊星按到了屏幕前：“三百七十二！你这算不算超常发挥啊！”
“多少？”老妈声音都变调了，楚北觉得自己这十几年来都没听过她这么高亢的嗓音了，越说到后面笑意越强烈，“三百七十二！是吗？是吧？你们满分是四百八我没记错吧？”
楚北还发着愣，这比他之前模考的分高了整二十。他知道自己考得不错，但不错成这样还是有点过于冲击了。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接着就看着屏幕傻笑。
“差不多能报个211了吧，”叶惊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一巴掌的没轻没重了，有点愧疚地把手掌轻轻按在他还隐隐作痛的肩上，笑着说，“挺厉害啊我们糍粑。”
“啊，”楚北笑着揉了揉鼻尖，“我也没想到。”
“太棒了！”老妈的声音里已经隐约有了哭腔，“……辛苦你了。”
“哎，”楚北把手机听筒拿近了，“也没有很辛苦，我运气好吧。”
又在说些谦虚得让人恼火的话了啊。叶惊星心里这么想，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撑着脑袋，安静而温和地看着他。
“你运气当然会好的，”老妈说，“你的难关都度过了。”
楚北听了这话就立马仰了仰头，怕眼泪一不留神就淌下来。老妈估计也是怕他听见自己哭，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还给他发了个红包。
他哭笑不得地把红包收了，是个非常吉利的888。
叶惊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房里那个cd机搬了出来，放了一首旋律慵懒的迷幻摇滚，听上去就让人很想闭眼做个梦。
“本来想放个喜庆点的音乐，找遍了所有cd都没有应景的，”叶惊星说，“凑合听吧。”
楚北半躺在沙发上，却好像听见了《好运来》一样笑了起来，都出声了。
“怎么了？”叶惊星莫名地看着他。
“你这样的人，竟然会在我出分的时候放个cd庆祝，想想就觉得……”楚北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然接下来的那个形容词不会说得那么顺溜，“还挺，可爱的。”
这话一说完，别说叶惊星，他自己也僵了，胳膊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小心地觑着叶惊星的神色，那副表情很复杂，主要成分应该是困惑和嫌弃。
就连这一点也不是不能用可爱形容……楚北听着歌有点发懵，反思他是不是兴奋过头了在犯自己不知道的病。
叶惊星看着他沉默半晌，才指着他说：“……我也就是看你刚高考完不跟你计较。”
按道理来说，他说完这句，楚北就得识趣闭嘴了，但他今晚嘴格外快，张口又是一句：“你什么时候也没跟我计较过啊。”
叶惊星笑了：“你想知道我计较起来是什么样吗？”
楚北感觉他的笑里有一点儿阴测测的威胁，但依旧不想闭嘴，反倒追问道：“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