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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叶惊星能听到他们俩的手机都一直在振,但从进电梯到进走廊,他们谁都没有去看。明明就站在一起,但他突然对楚北生出毫无道理的强烈的不舍,大概是因为没有了装腔作势的必要,面对危险那一刻的恐惧在此刻才漫上他的心脏,那是一种仿佛马上要失去什么的慌张。不知为何,他的肩膀也开始痛了。
  快要分开的时候,楚北却忽然出声:“哥。”
  叶惊星停住脚步,转过头,沉默地询问他。
  “我想跟你待一会儿。”楚北的手揣在卫衣兜里,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叶惊星愣了愣,没有答话,只是转身去开房门的时候往旁边空出一步,让楚北进去。
  一开门施拉姆就扑了上来,叶惊星边摸它头边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哄道“好狗”,听得楚北有些想笑。酒店房间的桌上放着无火香薰,淡淡冷冷的木质调和小狗身上热乎乎的大米味混杂在一起,很奇妙。
  进了门,楚北才忽然想起来手里还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向叶惊星递过去:“你要的椰子水。”
  叶惊星接过去,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谢的是这瓶椰子水还是楚北扑过来挡住的那一板砖,就无须多言了。
  “你房间里还有冰淇淋吗?”他问。
  楚北自觉起身:“我去给你拿。”
  叶惊星顺便趁着他走的时候把妆给卸了,楚北回来时,他的下巴还在滴水,额前打湿的发丝被梳向脑后,露出光洁额头和长眉凤眼,倚靠在沙发边,好像一尊从水里捞出来的塑像。
  楚北有那么一两秒站在门口没出声,只等着他动一动,转过来问怎么不进门。这一行从来不缺少俊男靓女,但有人妍皮痴骨,败絮撑不起金玉,有人荼靡事了,风华抵不过蹉跎,然而叶惊星既不是脆而不坚的玉,也不是盛极必衰的花,他更像酒,初尝即烈,愈陈愈醇,学思和经历撑起了他本就秾丽的骨皮,看久了非但不会厌倦,反倒越想看,恨不得一头扎进酒坛子里去。
  楚北素来不吝啬夸赞,感慨道:“卸妆对你来说只是洗去了灰尘吧?”
  叶惊星被他夸出一身鸡皮疙瘩:“化妆师听了得揍你一顿。”
  楚北笑了笑,自己也去卸了个妆。他自己其实不太喜欢化妆,有种脸不能呼吸了的感觉,所以每天卸妆的时候都很高兴,叶惊星知道这一点,总觉得和施拉姆爱洗澡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等他卸完妆出来,冰淇淋已经有点微微融化了,他偷了叶惊星两口椰子水倒进冰淇淋杯里,搅合了两下,
  叶惊星皱眉问:“能好吃吗?”。
  “冰淇淋混大部分不难喝的饮料都不会难吃。”楚北竖起一根手指,仿佛在发表什么伟大发现。
  “‘不会难吃’的意思不就是也不一定好吃?”叶惊星持保留态度,“一加一大于二才能说是有效搭配,你这只是因为至少还有一所以才不难吃。”
  楚北挖了一勺雪糕:“有什么?”
  “有一?”叶惊星有些困惑地皱了下眉,反应过来后用气声笑骂了句脏话,抬手指着楚北,“娱乐圈真是个大染缸啊!”
  楚北笑着接着吃了两口雪糕:“真的还挺好吃的,你试试。”
  “别转移话题,”叶惊星踹了一脚他的椅子腿,“你脑子被冻蒙了吗?”
  “哥,”楚北笑着抵住他的肩膀,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还带着椰子水清爽的甜味,“怎么还把我当高中生?我过法定婚龄都好几年了。”
  叶惊星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确实没办法反驳什么,只是这种程度的小玩笑,就算在镜头前开都不会被剪掉,只不过是出自楚北之口,他才觉得有些扎耳。
  楚北依旧笑眼弯弯,下垂的眼尾让他看上去很无辜:“别说现在了,就算是那时候,十七岁,我也只是顾忌你算是我老师,不敢乱开玩笑。你也是男生,你十七岁的时候难不成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你没乱开?拿海娜纹身的时候谁先挑话头的?”叶惊星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眯了眯眼,“你醉椰子水吗?你确定要接着和我聊这个话题?”
  楚北被他捏的声音都含糊不清:“我随便说的!”
  叶惊星松开了手,喝了剩下的椰子水,他对这种事虽然不避讳,但也不热衷,就算是自我解决也都是简单粗暴的类型,真要聊起来,其实也说不出什么。
  但是楚北呢?他不动声色地瞥他。这人就算开带颜色的玩笑也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也不怪别人把他当小孩儿看。
  吃冰淇淋还要兑椰子水。
  真的会好吃吗?叶惊星将信将疑地挖了一口试试,当即吐了吐舌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但比起他的嫌弃,楚北有更在意的事情:“你的舌钉这么久没戴,长好了吗?”
  “嗯,”叶惊星又吐出舌尖给他看了一眼,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忙起来的时候根本不记得戴杆。”
  “还想再打吗?”
  “不会了吧。”
  “啊。”
  “你听上去有点遗憾啊。”叶惊星瞥了他一眼。
  “很适合你的个性啊。”楚北说。
  “但是艺人是没有个性的,”叶惊星耸耸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去洗澡了,你要再待一会儿就待一会儿,要么就回你房间去吧。”
  “真不客气,”楚北语气有点刻意的委屈,房卡在他手里扑克牌似的翻转,“一进门就差我做事,吃完夜宵就赶我走,你当我什么?”
  叶惊星一听就知道楚北这整段话只为了最后五个字铺垫,脚步一顿:“我……”
  “没让你现在回答。”楚北慢悠悠又说。
  叶惊星转过头,楚北正收拾桌上的垃圾,动作间抬眼看着他轻轻笑了下。
  他像被晃了眼似的转身闪进了卫生间。
  洗澡的时候乱七八糟想了一堆破事,等换完衣服出来,楚北竟然就这么靠着沙发睡着了。
  叶惊星的第一反应是他是装的还是故意的,但楚北的状态确实是已经进入深眠,他随后想起这一天发生的种种,又发觉楚北因为肩伤只能侧睡,不大舒服地蜷缩在沙发一角,当下有些心软。
  本想把他搬回他自己房间,但吵醒他又显得很无情……叶惊星蹲在他面前纠结了半天,还是给他盖了层毯子,又垫了个颈枕,自己回床上睡觉去了。
  不出意外地,这一夜他依旧睡不安稳,梦里被跟踪狂敲闷棍,被鬼追着砍,被囚禁,被钉子扎进脑门——最后这个实在太痛了于是醒了过来,结果是睡在床边的施拉姆把爪子搭他头上了。
  叶惊星躺在床上熟练地边深呼吸边数秒,把心率降了下去,他轻手轻脚地坐起,看见沙发上毯子隆起的弧度,这才觉得从梦中慢慢回过魂来。
  他下床走到沙发边倒了杯白水喝。楚北戴着有线耳机,睡相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修边幅,也可以说明他的梦大概比他轻松很多吧。楚北会梦见什么呢?叶惊星漫无目的地想。
  他低下头,凑近了楚北,侧耳听着他平稳的呼吸,闭上眼,一点点花露水味在空气里弥漫。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可以靠嗅觉认识世界,但他想找出什么味道可以形容楚北。
  他只能闻到很微弱的一点气味,不是脂粉香,也不是什么花香调木质调,除了花露水,就是洗涤剂——就连洗涤剂都找不出确切的定语,只是闻起来舒服干净,大概是洗涤剂吧。
  楚北是温暖的人,气味却有些凉意,叶惊星没有办法形容他,只能反过来说,如果他要形容雨的味道,他会说是楚北身上的气息。
  他看着楚北的侧脸,看久了竟然会觉得有点陌生。他的鼻梁本来就是这样的角度吗?他的眼尾本来就是这种形状吗?他的睫毛本来就这么密吗?他的嘴唇颜色本来就这么浅吗?
  楚北忽然睁开眼,叶惊星才发现自己的手伸出去,快要碰到楚北的头发,他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故作镇定地问道:“你要在这睡一晚上吗?”
  楚北还迷迷瞪瞪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爪子撒开。”叶惊星低声说。
  楚北嗫嚅几句,叶惊星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清他说:“哥,别担心,我陪你。”
  叶惊星心里一动,感觉周身那怎么也平复不了的烦躁被他这轻轻几个字一下子镇压了下去,像是在黑暗一片的未知地带捡到了一只手电筒,哪怕知道还有许多事没有解决,也有许多前途未卜等待着,但却有了继续行走的勇气。
  叶惊星轻轻对他说:“晚安。”
  这一天的突发事故后,叶惊星团队澄清的时间节点比计划的提前了一些,除了关键的监控录像以外,还有一则好几百字的长文,前半段是对绯闻的回应,后半段是对过激粉丝行为的劝导和抵制。除了公司准备的公关稿以外,叶惊星自己又补充了一段,运营审核时拖了好一会儿,还是让他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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