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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好不容易跑到了车里,叶惊星一边喘着气,一边颇为无语地戳点着窗玻璃上朦胧的雨痕,喊道:“就这么点儿雨有什么跑的必要吗!”
  楚北在驾驶座上大笑起来,一不留神拍到了方向盘,车喇叭突兀地响了一声,倒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平复下来之后又说:“因为有趣啊。”
  叶惊星对这种年过二十五还在犯中二病的“青少年”无计可施,一连扯了几张纸巾擦身上的雨水。车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但刚起步还没热起来,只有轰鸣声格外吵闹。车载音响连着楚北的音乐软件,歌单里第一首是叶惊星他们团的出道曲,叶惊星低头擦了半天袖口,等听到自己的唱段时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把歌给切了。
  楚北瞥了他一眼,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在触控屏上点了几下,干脆切到了叶惊星出道为止的单曲合集,连直播时的翻唱都有,叶惊星“诶诶”地喊了几声,最后把楚北的手硬生生挪回方向盘上,自作主张地把蓝牙连到了自己手机。
  “干嘛?”楚北笑着说道,“你现在听到自己的歌还会尴尬吗?”
  叶惊星还警惕着他正握着方向盘的手,生怕他又突然来这么一下,闻言不以为意道:“谁都会吧,再说我唱歌也就那样——”
  “很好听,”楚北突然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却笃定得像不容置喙,“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其实你随便哼哼都好听。”
  叶惊星张了张嘴,还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呢,楚北又补了一句:“不是哄你,真的。”
  车里安静了一阵子,叶惊星歌单里的摇滚乐放到一半,回响很重的人声唱着不知所云的歌词,他在空调和引擎的鼓噪里笑了笑:“装修的时候怎么不学李导给家里装个ktv呢?”
  “其实我买了设备,”楚北也笑起来,在后视镜里和叶惊星对视了一眼,“你要试试吗?”
  “随你喜欢吧。”叶惊星转头看着窗外,眼里的笑还没退下去。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唱得怎么样,但楚北每次都会让他觉得,他是不是比自己想得还要好一点儿?他是不是确实对自己太严苛了?尽管他知道楚北是喜欢他才这样说,但很少有人会不相信楚北说的话。他真的有特异功能,不止是能闻到雨的味道。
  车开到十字路口,雨已经下达了,雨刮器像节拍器似的打着单调的节奏,周遭的一切都以固定的规律从模糊变清晰,再慢慢从玻璃里化成一团色块,包括那个红绿灯,它尚且模糊的时候,前车卡在绿灯的最后一秒开了出去,而在它变得清晰的那一刻,红光便倒映在车身之上。楚北小声叹了口气,停稳在红灯之前。
  离他们家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叶惊星低头刷着微博广场,手指摆动的频率也仿佛一个雨刮器,不同的评论看在他眼里大概也只是车窗上划过的雨水,不管反馈如何他都面无表情地撑着下巴,楚北瞥了好几眼,总算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在他的痣上轻轻亲了亲。
  叶惊星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不同的表情,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楚北的脸颊:“好好开车。”
  “这不停着呢吗。”楚北顺势把他手腕拉过来,在温热的手掌心也啄了一啄,这才把目光放回眼前的路上。
  居民区逐渐变得喧闹,红灯转绿,黑色的轿车载着两个人汇入晚高峰的车水马龙之中,像水流入水里,此时此刻,他们和所有下了班后和伴侣走在回家路上的普通人都别无二致。
  一开门施拉姆就不出所料地扑了上来,叶惊星让楚北打头阵,自己从他后边进来,这样狗的冲劲儿会稍微小点儿。进门后脱了外套,楚北去给狗放粮,叶惊星则自然而然地转身去厨房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吃的能做点夜宵。他们同居时话反而比日常聊天要少,要安排的种种事宜,早在当年合租时就已商量过了,现在再住一块儿只会更方便。叶惊星有时也会恍惚,明明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怎么却像相依为命了许多年似的。
  然而冰箱里可以说是毫无生机,连冰淇淋都已经吃完了,只有几把蔫哒哒的菜和一排突兀的瓶装鸡尾酒,叶惊星拿出来看了一眼,皱眉道:“诶,这都快过期了。”
  这也正常,他们上次回这里还是近两个月前,当时楚北为了把小区超市攒的积分用完,拿了一堆有的没的,其中就包括这一冰箱的鸡尾酒,当时没注意看保质期,现在才发现这随便买的酒精饮料比他们想象的要娇贵,因为果汁含量比较高,即使在冷藏条件下保质期也不长,印象里还是刚买回来的杂货,转眼就成了临期食品。
  楚北喂完狗,走过来,看着生产日期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说话的嗓音忽然间就有了电影台词的质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一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就连保鲜纸也会过期……”
  “开两瓶吧。”叶惊星根本不搭理他的即兴演出,手臂直接越过他,拿了两瓶酒出来,虽说由奢入俭难,但他却感觉时至今日,“粒粒皆辛苦”的思想钢印依旧铭刻在他的脑海里,看见东西没用完就扔就难受。
  “这度数不低啊,”楚北劝道,“你注意点儿,明天首映礼呢。”
  话说出口他就转念想道,首映礼啊,那可确实要开瓶酒庆祝庆祝。
  “所以说你当时干嘛要拿啊。”瓶盖从叶惊星手里飞了出去,他转头略带谴责地看了他一眼。
  楚北为自己辩解道:“当时超市人多,我怕被人认出来,看到什么就拿什么了,烟我都拿了两包。”
  “你有病啊,”叶惊星笑骂道,又问,“散完没?”
  “太便宜了没好意思散,”楚北自知理亏,低下头倒酒,“至今还在茶几底下塞着。”
  叶惊星“啧”了一声,拿还带着冰碴子的酒瓶往楚北脖子上贴了一下,看见他皱着脸蜷缩才收手,有些惫懒地半垂着眼,看他的眼神略有些散漫,反而显得很柔和,没有笑也像是在笑着。
  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会过期,但叶惊星看向他的这双眼睛,这么些年似乎也从没变过,那个能看见紫峰大厦的小酒馆里的月夜,叶惊星看他也这样,明明嘴巴那么狠的一个人,沉默时气质却像月光,像是能包容他的一切过错。楚北看着又有些感怀,忽觉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再次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胸膛,他竟敢笃信他们恐怕能一辈子这么待在一起,说不定就碰上了传说中讲的那个,“至死不渝”。
  “哥。”
  “嗯?”
  “我好爱你。”
  叶惊星眨了眨眼,顿了顿,端起酒喝了一口,咽下去了才回:“这么突然?”
  楚北留心看着他反应,觉得好玩儿,撑在桌子上笑了一会儿。
  “好吧。”叶惊星和他碰了碰杯。
  楚北却把杯子一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说吗?”
  叶惊星笑了一声:“我不说你就不爱我了么?”
  “那肯定也还是爱啊。”楚北不假思索地为自己正名。
  “那你再说一遍。”叶惊星翘了个二郎腿,笑眯眯地发号施令道。
  “我爱你,”楚北几乎没有一点犹豫,“iloveyou,怎么样?”
  “再说。”叶惊星垂下眼,喝了口酒。
  楚北也笑了,脸颊靠着酒瓶,拖着长腔一字一顿道:“我,好,爱,你,呀——”
  酒杯被轻轻放在桌上,磕出一声响。叶惊星沉默地俯身,勾住楚北脖子上他送的项链,朝自己的方向扯了一把,接着惯性吻上楚北的嘴唇。
  两人就此纠缠半晌,叶惊星喝酒喝得太急,觉得浑身哪哪儿都重得不行,再加上身边的人是楚北,放松又疲倦,放任自己卸了力,顺着惯性往前一砸,把楚北压在了沙发上。
  “哎哟,”楚北被砸得眼冒金星,笑着把人往怀里按了按,“你脸上好烫,缓缓吧。”
  叶惊星懒懒地应了一声,支起灌了铅一般的胳膊,慢慢地一下下轻吻着,面颊,鼻尖,发丝,耳廓,最后一脑门扎在楚北的颈窝里,大有要一睡不起的意思。
  楚北了解他的酒量,知道现在这人还是清醒的,只不过身体使不上劲儿,拿他当靠垫,可恶得很。
  施拉姆似乎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爪子搭上沙发沿,观察了片刻便跳了上来,凑在叶惊星边上闻了闻,也没看出什么乾坤,便摇摇尾巴,转身踩着楚北下去了。
  大几十斤的重量就压在四个爪子上,楚北被狗踩得恨不得惊叫出声,但好不容易有个让他哥“投怀送抱”的机会,说什么也得忍了。他死死咬着牙,脑海里还能听见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楚北啊楚北,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睡够没啊?”他笑着拍拍叶惊星的背,声音和动作都放得很轻,“诶,哥,明天首映礼。”
  “知道,”叶惊星应了一声,然后笑了笑,滚烫的气息喷在颈窝里,带着同步的振动,“没缓完呢。”
  “噢,”楚北摸着他的脊背顺了顺,“以后别跟喝水似的喝酒了,你外边儿喝的时候也得亏没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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