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裴青南压抑着怒火:“你以为黎家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就去淌这场浑水?”
  “浑水?”
  郁汶最看不惯他自以为是的嘴脸,扬声:“你说是浑水就浑水?你又了解多少?”
  裴青南戳破他:“你这么维护黎家,是从中得了什么好处吗?可是你连饭钱都付不起,到底图什么?”
  ——老实说,只有黎雾柏给他画的大饼,甚至这饼还是郁汶眼巴巴上赶着给黎雾柏递的笔,对方才施施然在黎卓君葬礼时给他宣告了名分。
  被裴青南点醒后,郁汶猛然清醒了一瞬。
  裴青南说得不错,郁汶从黎家这里得到的远远没有他付出的多。
  但郁汶不想在这种吵架的场合落下风,梗着脖子倔强道:“我有什么好让他们觊觎的?”
  郁汶孤身来到青城,在这边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就算与富二代们交往过,也不过露水情缘,恐怕能记住郁汶的人不过寥寥数个。
  “我不知道。”
  裴青南撇过头,指腹轻轻摩挲。
  他没法对郁汶解释,但……他遇到了和黎家沾边的怪事。
  某天他忽然发现律所的同事接到一场诉讼,同事惊讶地道:“小裴,这里是你家吗?我记得好像见过你填过这个地址。”
  裴青南起初在律所实习填的就是与郁汶同个居民楼的地址,后来因为交通不便而在律所旁租房,才换了地址,但负责带他熟悉业务的同事仍旧对他的原地址有印象。
  “是的?”
  裴青南疑惑地接过诉讼合同,却在看见被告人后震惊地拧紧眉。
  ——那是房东。
  “是熟人吗?”
  同事问道。
  那简直太熟了。裴青南想。
  那天裴青南将郁汶送到楼下,返回九楼时看见,被郁汶砸得头破血流的房东正在原地破口大骂,用狠毒的语气说要让郁汶一顿好看。
  房东见到他上楼以后,不敢对他说出污言秽语,裴青南甚至没能就这件事与他纠缠,他就匆匆离开现场,好似有什么阴谋要暗算郁汶。
  他紧急联系了郁汶,可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郁汶,巷口的三花都被裴青南喂了好多回,最后因为地址变动,只好忍不住将它接到家里照顾。
  裴青南内心沉下,翻到原告那一页。
  这是场普通的民事纠纷,本不该引起裴青南的注意,但他当时竟然鬼使神差地注意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龙飞凤舞的签名赫然呈现在横线栏处,仿佛在昭示着主人的淡然。
  ——黎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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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大哥虽然不在,但大哥无处不在。
  ——涉及专业知识处均为作者杜撰,请勿过度联系现实。
  第35章 雨幕 “啊,他来了。”
  “以你的身份, 擅自卷入他们的风波里,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裴青南道, “我劝你不要沉溺于幻想,赶紧离开他们。”
  “——趁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郁汶被他劝告的话说得内心咯噔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裴青南说得有道理,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没法反驳裴青南的话。
  就算他现在暂时还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逼近,但就算只说黎雾柏,他也没觉得比以前和富二代在一起好多少。
  裴青南见他沉默,心知他是把话听了进去。
  他舒缓一口气,给郁汶剥了虾, 准备放到对方的碗里。
  郁汶顿了顿,想抗拒地把碗端走, 但刚刚他还觉得裴青南说的话有道理,要是当场把碗挪开,恐怕驳了裴青南的面子。
  他只得忍住怪异的感觉, 挑起粉色虾肉送进嘴里。
  虾肉鲜嫩的口感在嘴里迸发, 郁汶竟然觉得还不错。
  但见状裴青南好似又要给他再剥, 郁汶连忙止住,皱眉道:“我自己会吃。”
  郁汶不大爱吃这类要剥壳的食物,虽然好吃,别人给他剥,他肯定会吃, 但是自己要吃的话还是太麻烦了。
  但话放了出去,裴青南还顺手将虾旋转到他面前, 他只得佯装自己爱吃的模样。
  所幸这家的白灼虾做得不错,郁汶的抗拒感没那么强烈。
  要是沾得他一手油,他是打死也不会碰的。
  裴青南见他吃得香甜, 也垂下肩膀进食,但大约是他刚下班不久,吃饭的欲望貌似并不强烈,郁汶只是正常进食,在他面前显得狼吞虎咽。
  他垂头。
  郁汶不免有些嫉妒裴青南。
  他无聊地戳着碗内的食物,脑内却控制不住地散发出阴暗的想法。
  裴青南读书好厉害,毕业以后的工作也不错,郁汶和他相比好像就是两个世界的对照组,或许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裴青南用自己的认知来劝告郁汶不要再往深渊走去。
  “你家在哪?”
  裴青南擦了擦嘴,他吃得不多,仿佛这顿饭只是为了请人而吃,很快便停止了进餐。
  郁汶抿唇,疑惑的眼神看向对面沉稳的青年。
  裴青南望了望他的腿,道:“要不你回去家里让亲人照顾,待在青城只有一个人住可能会比较不方便。”
  郁汶张了张嘴,裴青南又中断了他的话:“你想来我家住的话也可以,我房子里暂时还可以再住多一个人。”
  “呼呼呼……”
  郁汶被耳畔巨响惊得侧目,却发现是窗外刮起大风,路边的树木被猛然吹得摇摆,“哗啦啦”地掉落一地树叶。
  “要下雨了。”
  裴青南道。
  尽管郁汶来医院时是坐着安理的车,但和裴青南通话后,裴青南就开着车和安理约了相遇的地点。
  安理回去以后,郁汶如果不跟着裴青南的车走,或许只能打车回去。
  坏消息是,黎家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郁汶曾经试图自己搜索打车回去的可能性,不过发现计程车进不去,就放弃这个打算了。
  裴青南的话音刚落,天色立马毫不留情地转晴为阴,淅淅沥沥的雨点化作瓢泼大雨,凶狠地击打在窗边。
  裴青南见郁汶碗底空得差不多了,拿起车钥匙。
  青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出门前贴心塞的靠枕还放在他的腰后,裴青南瞄了一眼,准备上前带他走。
  青年抬头,洁白的脖颈撞进裴青南的眼底,刺得他往旁边扭了扭头。
  豆大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好似要冲破束缚,砸进舒适的室内,猛降的温度好像连冷气都加强风力,凉飕飕地吹进裴青南的衣服内。
  无言的沉默蔓延在狭小的空间。
  “如果你喜欢吃的话,我们可以常来吃。”
  “你……”
  郁汶抿唇,道:“先回去吧。我等会再回家。”
  明显就是拒绝。
  裴青南没想到刚刚自己做了一通心理工作,郁汶明明脸上也在犹豫,却还是选择不和自己走,沉声道。
  “是你自己决定的吗?”
  这话说得好像郁汶活生生一个人,站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受人操控一般,明明郁汶什么动作也没做,甚至连双手都乖乖放在桌上。
  裴青南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拿什么和黎家人对抗?”
  郁汶被他说的话唠叨死了,飞快回嘴道:“就一定得对抗吗?”
  裴青南气极反笑,凑近青年天真而幼稚的双眸,逼得对方汗毛倒立,脖颈艰难后仰。
  裴青南俯身,盯着对方的黑眸,讥讽道:“……你以为你跟黎家人混在一起,就能够一步登天?对不够格的人,只怕摔入深渊的结局都是一种恩赐。”
  他的话指向性太明确。
  最差没有指着郁汶的鼻子骂他不配,提醒他与黎家人有云泥之别……不,或许不止是黎家人。
  郁汶也不是没遇到过被人这样骂过。
  他的社交圈即便遍布攀附权贵的小情人,无人不妄想着做一步登天的美梦,但也时常暗戳戳地指着郁汶的脊梁骂,郁汶早就习惯了。
  按照原本郁汶的性子,换作其他人站在他面前,恐怕郁汶只会毫不客气地反击对方。
  但裴青南上一秒还以贴心的姿态关怀他——
  下一刻就将反应没有达到他期望的郁汶视作“坏孩子”。
  郁汶的血液忽地变凉。
  额前被人指着的异样感太过强烈,以至于让郁汶根本无法无视,更别提裴青南还以这般姿态盯着他。
  郁汶努力不使自己别过头。
  “你是我什么人?”
  郁汶的眼神越过裴青南的躯体,落到餐桌的残羹冷炙上。
  窗外的雨点没有停止,反而越下越大,似乎几欲将漫天街头洗刷干净,起初零零散散的行人也彻底消失干净,甚至看不到一点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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