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今日她气场强大,能说出道歉的话,已是很难得,缘行连道无妨。
  “二位随我去趟江南怎样?”方栖梧苦笑起来:“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复杂,恐怕真的要借你神僧的名头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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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刚刚放亮,几人便收拾一番,在苗叙的安排下悄悄出了城。
  黄河边早停着艘客船,除了水手,便只有他们几个客人。
  几人没有进入船舱,而是到了船头,那里的矮桌上早准备了茶点小菜,火炉汤锅中还热着几壶美酒。
  方栖梧挥手将苗叙打发了,率先找垫子盘腿而坐,取了酒倒了杯递给周沫,又冲缘行笑道:“清早冷寒,和尚也来上一杯如何?”
  “别,和尚我不会饮酒。”缘行急忙摆手,自己倒了茶水捧在手中,离二人远远的席地坐下。他不但不喝酒,还十分讨厌那种气味。
  “无趣。”方栖梧翻了个白眼给他,便与周沫对饮起来。缘行则喝着热茶,想着自己的心事。
  喝了几杯,方栖梧突然将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
  看着吃惊的两人,她笑道:“如今咱们也算共患过难了,重新自我介绍下。我叫兰若冰,也叫方拓,早年跳过崖,瘸过腿,当过疯子,被人骂妖女好多年。十几年前出家入了上清派,我行事太过自我,总有离经叛道之举,这一生杀人无数,真算不上什么好人,做过一些好事,也辜负了许多人。自认优点就是不认命。最大的缺点也是不认命,太过倔强。”
  缘行听她的自我总结,想了想,也笑起来,举起茶盏:“我叫秦空,法号缘行,还有个法名佛禅。穿越前是条咸鱼,整天混迹网络无所事事。后来变成小孩出家,老实修行。我当过两年瞎子,会空手弹琵琶。武功稀疏平常,佛法懵懵懂懂。有个废系统说我是什么佛门行走,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废系统?”方栖梧大有深意地看着他:“就是你在心里沟通的那个东西?”
  缘行点头,对方果然能察觉到金蝉的存在。
  “我没你们那么神奇的经历。”周沫在旁也笑着说:“我小时因某些原因见识过世间冷暖,年少时常混迹网络,当了个愤青,更做过很多荒唐事,现在想想都不堪回首。”他酒量似乎不错,一杯又一杯竟脸不红气不喘:“说我是写手,其实顶多算是文学爱好者,当年为了排解心情,开始在网络上写小说,可惜水平有限,多是开了头就放弃了。只有一本因为题材猎奇脑洞也算大,成绩竟然还不错。可惜那时因为厌世,写得有些矫情偏激,后来再写不下去,烂尾结束。恢复了一段时间,开始重新工作,这一晃已经十几年了。”
  “现在已经三十好几,相过几次亲都没有结果,至今单身,工作上虽然不太擅长与人交际,可到底混成了老油条。也许小时太作,现在身体也不好,今年春天又病了一场,那时在病床上反思,如果就这么死了,可能只能得个‘他是好人’的评语。觉得自己应该留下点什么,又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写东西了,可惜水平依旧烂,干巴巴的看着难受。”周沫依旧笑着:“如果活得长,这些文字可能会成为聚会喝酒的谈资,不也是美事一件?”
  “有趣。”方栖梧拍着手:“咱们三个在一起,像不像人生的三个阶段?”她指着自己:“叛逆,倔强,不服输。”
  又指向周沫:“经过磨砺变得圆滑世故。”
  最后看向缘行:“千帆过尽,无欲无求?”
  “我可不是无欲无求。”缘行慌忙摆手:“我心中所求其实很多,有时做梦还会想……”
  “想什么?姑娘?”周沫促狭地挤着眼睛。
  缘行白他一眼,慢慢道:“想铁板鱿鱼小龙虾,鲜肉馄饨大腰子。”
  “你竟是个吃货?”方栖梧大笑。
  “吃货怎么了?”也许因为这番毫无遮掩的交流,缘行这时也不再如平日般行止有序,坐卧规矩了,一条腿前伸,一条褪则弯曲着斜靠在船头护栏上,整个人显得极为懒散:“我没兴趣普渡众生,更没能力光大佛门,老实修行,只愿家人朋友平安,还有,得到一个答案……”
  “你实在不必这么忌讳我,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他眼前,金蝉的文字信息再次浮现。
  缘行却恍若未见,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和云层。客船已经离开衡水很远了,太阳已露出它的全部面貌,今天无风无雨,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这几日一直萦绕在眉头的忧愁焦虑渐渐淡去,他知道,风高水急,终将过去,江湖路远,岁月还长……
  第三十章 化虹飞升
  大宋、江南、宣城。
  清早的敬亭山云漫雾绕,缘行与周沫找了一处山坡坐下,只见得周围林壑幽深,泉水淙淙,显得格外灵秀,心中浮躁都似乎被洗去了,难怪李白会留下“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的名句。
  “被围观了啊。”周沫瞥着围在山脚下的人:“咱们若是无法回归,是不是会被这些人打死?”
  “那施主最好祈祷贫僧的废系统靠谱些,贫僧皮糙肉厚挨打无所谓,施主就遭殃了。”缘行脸上带着淡笑。今天就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不一会儿,金蝉便会打开传送的大门将两人分别送回去。
  “你这神僧是不是越装越上瘾了?连虹化飞升这种理由都编的出来。”周沫翻了翻眼皮,吐槽道。
  “有什么办法?难道要贫僧真的去面见大宋的皇帝?”缘行苦恼地挠着光头,因为他神僧的名头传得太盛,竟引来大宋皇帝他入京面圣的旨意。他自然是拒绝,拒绝的理由是自己功德圆满即将飞升佛界。如今山脚下不但有本地宿老江湖名士,连皇庭都有内侍参加,都是来看他们怎么飞去“西天”的。
  “我现在只想早点回去弄口肉吃。”周沫叹着气,当时做假和尚缘行说得好听,可以吃三净肉,偏偏三个人一起行动,其中两个是吃素的,这让他怎好例外。
  “想吃肉还不简单吗?偏偏你从不开这个口,那就只能自己忍着,怪的谁来?”方栖梧这时身背两个大包袱,手中还牵着一个极为漂亮的小女娃走上山破。
  “方道长真不跟我回去么?咱们两个回去还有个照应。”周沫站起身劝道,相处几个月,几人已成了好朋友,这时自然不舍。
  “我与你情况不同,回去也无用,再者还要留在这里教导弟子,总不能刚收徒弟就扔下不管吧?”方栖梧摇头苦笑。
  早在衡水城那晚听了对方要收徒的打算,缘行便明白她不会跟着回返现代了,所以这时也不再劝说,只是合十道:“希望道长能保重身体,万事顺遂。”
  方栖梧拱手回礼:“此次南下还多谢道友从中周旋,否则事情不会这般顺利。”快离别了,她对缘行的称呼再不随便,反而郑重许多,以“道友”称之。
  好友冷慕白病故之后只留下一徒一女,势力单薄,冷家族老眼馋其皇商身份带来的利益,多番打压欺凌。方栖梧得到消息后自然要南下维护一二,后续从情报中得知此次竟还有本地很有势力的广教寺插手,而她在上清派辈分很高,若贸然加入,很可能这次家族势利的争斗便会演化成佛道之争,到时一个不好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好在缘行那时缓解了衡水城地震之危,在一番运作下,其神僧的名声现在已传遍大江南北,圣旨都下了,有他这个随时可能进京面圣的神僧从中周旋,广教寺再是不甘也只能捏鼻子认了。所以,冷氏孤女顺利成了方栖梧的徒弟,入了上清派,有了道门的庇护,冷家内搞事情的人以后做事都得先掂量掂量了。
  缘行浅笑道:“寺院就该有寺院的样子,争夺一个小姑娘的家产,吃相着实难看了些,贫僧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实上这时不知有多少人在心里骂他是佛门叛徒,可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且马上要“飞升”了,一旦神僧之名坐实,一切的骂声和非议都会烟消云散。
  方栖梧也笑起来,将身后最大的包袱递给缘行:“这些是道友要的东西。”又将稍小的给了周沫,道了句:“临别赠礼。”二人也不客气,都接过了。
  “此间事了,贫道也要带着徒弟回上清派,这次可能会待上很长时间了。”方栖梧语气唏嘘,又转向身旁的女童,眼中尽是温柔。
  缘行见此却是眼神复杂。脑中闪过苗叙万分感慨的一番话:“江湖传说当时道长险些做了我师娘,只不知为何两人分手了,一个另娶,一个出家……”
  如果苗叙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小女孩岂不是方道长“情敌”的女儿?可看这情形也不像啊,难道是爱屋及乌?
  正当他脑中八卦之火烧得正旺时,金蝉所说的时间到了,两人面前各自出现了一道光门。
  他正要和周沫迈入,却被方栖梧叫住。
  却见她从怀中掏出几块碎玉递了过来。
  “这是?”缘行却并未伸手接过,阳光下,这些碎玉散发着柔和的光,一看就是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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