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或者说比起惠,狗卷棘是最不可能成为主角的人选。
  就像审判官宣判着答案,竹内春望着他,轻声说:“抱歉,我没喜欢过你。”
  狗卷棘的脸突然惨白起来,四面的诅咒如同虫卵纷涌而上,人群尖叫四起,身为咒术师的自觉,狗卷棘捏紧咒言喇叭,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嗓音沙哑,仿佛在说别闹了。
  竹内春将人拉进怀里轻轻抱住,在他耳边说:“先去忙吧,我就不和你一起了。”
  【站……】
  “不要让我恨你。”
  竹内春打断他的咒言,一双眼黑沉沉的毫无生气。
  就这样他们分别四逃的人群中,硝烟四起间或许这一别便是永远。
  随着咒灵的引路竹内春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巷子前他看见了浑身狼藉的伏黑惠。
  “惠……”
  他的声音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伏黑甚尔。
  活生生的伏黑甚尔就在面前。
  什么鬼!夏油杰死而复生,连你也嫌地底无聊,要来人间蹦跶一下吗!
  眼见着两人对峙,竹内春拔腿就朝上冲!
  他熟悉伏黑甚尔的招式,但实力到底不抵对方,艰难抗下几招后,抬脚勾膝,试图用巧劲让其失误一下。
  伏黑甚尔确实失误了,单手拽着人,一双眼死死盯着他。
  这模样多少有些骇人。
  “春!”伏黑惠大叫一声,双手起势数不尽的兔子跳出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竹内春只觉得手上更疼了,他抬头去看,却听到伏黑甚尔的低笑声,“春?”
  什么?
  扑哧一下,刀子插进了脑中。
  竹内春瞪大双眼,听见他说:“原来他死了啊。”
  什么叫他死了?
  恶灵脱离他们钻入了地下车站,竹内春糊着脑袋被人一把抓起来,两人一路朝外跑,意外发生那刹他被伏黑惠推了出去。
  长刀穿过了少年的腹部,鲜血狂涌,溅在一片碎石中。
  这算什么?
  剧目表演吗?
  会死的,主角会死啊。
  如果死了那他做的这么多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猛地爬起来,手里没有武器他只能用身体搏命。
  伏黑惠撑在地上,浑身疼得乱颤,嘴里含糊着让他快走。
  怎么可能走!
  你死了我那么多的努力算什么!
  竹内春双眼充血的一拳砸向长发少年的脸,倏地下腹一疼,一把剑捅穿了肚子,随着刀面搅动,血肉在体内翻滚。
  双耳嗡鸣起来,他软倒在地,紧接着伏黑惠的式神将他拖了过去。
  世界在飞旋,等那阵迷惘褪去后,他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扬着恶劣笑容的脸。
  伏黑惠浑身是血晕倒在远处,身前脸挂符纹的粉发少年手起刀落,佐佐木春的身体连同他的灵魂被轻而易举地切成数段,散落在残破废墟间。
  瞬时天地一静——
  【任务失败!】
  第52章
  “我想成为一个正常人。”
  六岁时,狗卷棘这样告诉父母。
  “为什么呢?”爸爸问。
  他委屈道:“喊同学站住,却总让不认识的人跟着停下来。”
  妈妈忍俊不禁,将奥特曼塞进他怀里,驱赶他自己去玩。
  大人都不觉得小孩子能有什么痛苦。
  事实也确实如此。
  狗卷棘蹲在檐下,白发柔软的耷拉着,大大的紫色瞳眸望着手里的玩具,摁住奥特曼的胸膛,在一顿biubiubiu的音效下,很快就忘了烦恼。
  狗卷宅旁边紧挨着佐佐木家。
  有一对大他几岁的兄弟。
  一个叫春,一个叫又青。
  莫名的他不喜欢佐佐木又青,更喜欢找春玩,虽然后者总是趾高气扬,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才不要带小萝卜头玩。”即将升入高中的佐佐木春说。
  这话令狗卷棘差点爆炸,跳脚间被人摁住头轻松推开。
  “小矮子,哥哥要上学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高中生吗!
  还在读小学的狗卷棘将心爱的奥特曼依依不舍地塞进床底,从那之后佐佐木春会做的事他都照着做。
  佐佐木培养的下代家主是个同性恋!
  你注意点场合,棘还在呢!
  真是不可思议……
  哪那么大惊小怪,都什么时代了思想还那么古板
  听我把话说完!
  佐佐木一族的史谱归溯起来大概近千年,也就是奈良时代
  怎么可能,那不得和御三家齐平……
  大概啦,大概啦
  传说他们的先祖和两面宿傩有着不清不楚的……
  雪下得好大。
  白花花地淹没了房梁瓦块,也吃掉了石子小路。
  繁华的东京都市被一片灰霾包裹,飞雪荡漾中,连风声都变得软绵无力了起来。狗卷棘趴在暖炉边假寐,听着爸妈压低声音的八卦。
  世界一片平和,鼻尖飘荡着甜茶沸腾的香气。
  他在暖热的炉火中,没来由地想起了佐佐木春。
  对方是不是同性恋这个问题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了。
  那是升入国中后的第一个暑假,他嫌屋里闷爬上院落的大树乘凉——佐佐木的老宅和他们家一样,偏中式又掺杂和风的建筑。
  有时候视力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木头镌花的栅格窗朝外推开,佐佐木春伏在案机前,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怎么看都看不清楚,只知道在那一角外飞的空隙里佐佐木春伸长了颈,寸头在光中格外扎人眼球,忽然一只手从他身下伸出,用力拽住他的衣服。
  像是拼命承受着什么,指骨隐隐泛白。
  佐佐木春抬起眼,上挑古典的凤眼被红晕点缀,直直朝他的藏身所看来。
  阳光穿过四下纷飞的叶片,狗卷棘摔倒在地。
  他的心跳快得不能自己。
  震惊、好奇,还有……跃跃欲试。
  青春期悄无声息地砸开了他懵懵懂懂的心扉。
  一瞬间仿佛长大了般,实际上只是被刺激到了而已——对于佐佐木春这个人他没有任何奇怪的念想。
  -
  那年的冬天极冷,医院里连哭丧声都少有。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如同没有情感的机器,成群结队地来又匆匆离开,等走道空了他才提着果篮进到病房。
  屋子阴冷,明明有空调却不见人开。
  他放下果篮,抬手摁开遥控器,低头时看到了佐佐木春乌青疲惫的脸。
  印象里从没见过对方这么平和的一面。
  佐佐木春总是高高扬着下巴,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姿态,这下枝头凤凰变成了无人问津的麻雀,实在惹人唏嘘又可怜。
  狗卷棘看了一会儿,确定人暂时不会醒来后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一把抓住手臂。
  惊了大跳,回头发现佐佐木春正满脸茫然地盯着他。
  一时间两人都像宕机了般谁也没开口,忽然佐佐木春瞪大眼,乌青的嘴啊了半天才蹦出句“梦中情郎!”
  什么东西?
  狗卷棘迷惑不已,下一秒被一口鲜血喷了满脸。
  当真是惊喜交加啊!
  没一会刚刚离开的医生又回来了。
  稀里糊涂的变成了他被医生骂,每天都得抱着保温盒到点来投喂病号。
  看上去对方还挺自在,半点没有让小几岁的邻家弟弟在大冬天跑腿的愧疚心。
  但其实狗卷棘有点喜欢现在的佐佐木春了。
  两人像真正的兄弟那样挤在一起看视频,在佐佐木春时不时的清奇吐槽下,狗卷棘如同获得了知己,睁大眼睛鲑鱼、鲑鱼地叫!
  一开始佐佐木春还有些迷惑他为什么老拿食物说话,一番威逼利诱后,惹得狗卷棘恼羞成怒喊了句【住嘴】,对方瞬间乖了。
  更像一朵焉巴巴的花,躺在床上双眼瞪圆没一会竟然睡着了。
  怎么总是不打招呼地睡过去。
  佐佐木春出院后,时不时给他带零嘴吃,就像医院里那样,投喂着被父母管束的自己。
  “有个工作得暂时离开东京,之后就不能带饭团来看你了。”
  寸头少年眉骨凶戾,眼中却柔软泛光,纤长细指中的香烟在空中飘摇,眨眼便被呼啸而来的寒风吹散。
  他们分别时,狗卷棘站在护栏内,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饭团还是当天吃才更香。
  第二天他没能去学校,因为躺进了医院。
  得知是吃多了导致不消化后,爸爸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可在听到谁给他的饭团后,难得沉默了。
  忽然手掌摁紧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要确实了心声在行动。”
  “至于妈妈,有爸爸在不用担心。”
  闯了祸,狗卷棘不敢问他什么意思,垂着头,眼睛巴巴地看着手心,直到后来佐佐木春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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