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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学生们穿着我无比熟悉的校服,发现看台上有人,一手搭起眼棚朝我们的方向打量,鲜亮的太阳光线直直地落在她们的脸上,不眨眼的工夫她们又嘻嘻哈哈互相推搡着消失在下行的台阶上。
  “我有做过这样的梦,”我说,“可意,我想,如果我和你只是在学校作为普通的同学认识,既不是血缘上的姐妹,也没有那样涉及到调教的关系,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我猜不到啊姐姐,这跟目前真实的生活全都相反,所以……最后走向应该也是相反的吧,”喻可意站到更高一级的台阶上,在短暂地思考后作出了回答,随即像是要印证“现在”不可撼动的真实性,她弯腰亲了我一下,才追问道:“所以那个梦后来是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因为那是我去格拉之后做的第一个有长段记忆的梦,”虽说是如此,可我也是此刻才忽然想起,这段日子太过安逸,我彻底忘了那些在房间里流眼泪的日子,“那时我刚从盛老师家搬出来,连续两天都在收拾屋子,所以睡了好久好久。我梦到你来敲我的门邀请我出去,我当时是想生气的,可梦里的我不受控制的还是跟着你走了出去,后来我们一起去买东西,但是你不见了,屋子里开始下雨,我四处走,摔倒在水里,醒了。”
  “后来呢?”
  “嗯……就是醒来,然后……”
  机械地平铺直叙,我尽量避免情绪波动,即便此时已经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可在这样过分明媚的阳光下,我会有种自己的秘密被能他人轻而易举窥探的心虚。
  “然后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睡在地下室的床上。”
  她伸手接住我,在过分空旷的摇摆不定里我忽然感觉到笃定的心安——由手臂的束缚和体温传导而来。
  “可意,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忽然好讨厌你,为什么在现实和梦里你都让我这么伤心呢?”
  我决定不想可能会出现的一切意外情况,不管是无意中经过的人,飞过的鸟,吹过的风,都被抛弃不要,我想完全融入这个怀抱中,连带着眼泪都能沾上对方话语的温存。
  “可是我不明白,可意,为什么,不管是一开始我真正地讨厌你的侵犯,还是后来讨厌你对我的背叛,我都不会彻底想远离你,我只想要……想要跟你要一个用力到可以碾碎肋骨挤压脏器让整个人失去形状的拥抱,像现在这样,被你完全占有。”
  贴在她耳边说话,我在心理上给予自己暗示——以这样的方式秘密就不会被风带去其他地方张扬地大肆传播。
  “所以可意一开始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可以发泄的玩具,顺便计划着如何利用我报复,对么?”我拉紧她的手,指节相扣,弥补言语可能会挑拨的裂缝,“姐姐也想听你的真心话呢。”
  “有,”她埋在我头发里闷闷地说话,诚实而胆小地承认一个事实,“可后来,我想要得到你,姐姐,我放弃了之前那些荒谬的想法,我想等你回来,想听你的声音。”
  “但最后你还是不要了。”
  “因为……”
  我把手放在她的嘴唇上,阻止那个我们心存芥蒂的原因。
  “因为我那时候在生气,”喻可意拨开了我的手,坚持要明明白白说清楚,“你挂我的电话,不回我的消息,你妈妈她又拿之前的事撕我伤疤,所以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需要摆脱这里。”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咯噔一下揪紧。
  然而最坏的事并没有发生。
  喻可意忽然低头沉默,她手里提着芒果慕斯的袋子,被捏出根根分明的褶皱。
  “喻舟晚,我以为没有我的话,你会过得开心。”
  她抬起用力袖子擦眼睛,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摸了摸脸,原来也是湿的。
  可除了拥抱的瞬间是酸涩的,无法刹车的眼泪并未伴随着任何多余的情绪。
  它更像是一次在过期良久之后才姗姗来迟的释放与倾倒。
  “但是实际上,我逃避了很多问题,不管是你妈妈会怎么对待你,还是之后要如何面对你,我都没有去想,我之前总是说你喜欢逃避,但是姐姐,我才是最不负责任的那一个。”
  “我不知道怎么去弥补过去的喻舟晚,所以我只能希望现在以及之后全部的你与我在一起都是开心的,姐姐,不管之后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希望你再把自己藏起来,告诉我你的任何情绪,”她的手指穿过手链轻巧地挠在细小的疤痕上,然后顺着手臂向上,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在无形中共享一个默契,“我和你,都是如此。”
  我明白。
  现在我也希望我能够开心。
  能够拥有幸福的权利。
  至少她向我证明,这并不算一种无法获得的奢侈。
  我偶尔会觉得面前这个人是傻的。
  她从刚才的对话之后一直无声地笑着以示应好,即使我放下她的手,嘴角依然是扬起的,在问我要不要吃甜品时尾音的语调俏皮地上翘。
  到了训练结束的点,陆续有十好几个人气喘吁吁跑上看台休息,大大咧咧地在旁边坐下开始扎堆聊天,顺其自然地混入她们中,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当成早恋的,嗯?”我警惕地环顾四周,台阶上有好几个老师在坐着闲聊。
  不时听到他们聊训练的细则,我才反应过来今天周末是不该和往常那样上课的,果然我与学生时代循规蹈矩的日程在无形中相行渐远。
  “不是上课,是体育生训练啊。”
  “嗯,训练。”
  喻舟晚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附上一句没营养的应和。
  不知道在发呆想什么,一副魂不守舍又任人摆布的可怜模样。
  “我特意买了芒果的给你。”她强调。
  我疑惑地啊了声,没明白背后的隐喻。
  “本来想说要不要拿芒果的冰淇淋,怕你没吃饭吃冷的不舒服。”喻舟晚坐到旁边,那个巴掌大的小蛋糕被她往我这里推了推,安安稳稳地陷在双腿之间,“之前吃过你的雪糕,现在用这个来还,算不算数?”
  雪糕……雪糕……芒果……我捏着叉子在心里喃喃自语了许久才想起某个夏天定格的镜头,朝她讪讪一笑,随即厚颜无耻地辩解:“你还记得啊,看来你那时候真是故意抢的。”
  毕竟我哭的那么伤心她也不愿意还呢。
  不过,按照我小时候的脾气,如果得到一根留着牙印的雪糕,怕是会直接哭到天崩地裂。
  无解的议题,我却故意抛给她作答。
  “我忘了是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因为我妈妈不给我吃零食觉得新鲜吧,”喻舟晚托着脸,接过我递给她的纸盘,“可意,你小时候真的很喜欢哭。”
  “是啊,小孩子就是会有很大的脾气很多的不满,长大了会解决问题,反倒很少像小时候那样放肆地嚎啕大哭了。”
  蛋糕没有预料中腻腻的甜,面上的果汁胶冻和中间咸芝士奶油中和后口感比纯甜的滋味要更加诱人。
  “那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呢,还记得吗?”她忽然一本正经地发问,“我指的是那种情绪崩溃的哭。”
  “上次……嗯……”我沉思之际不忘再吃一口,“我记起来了,是那一次,我说我要离开这个家,并且是说不想和你维持这种关系。”
  “真的?”
  喻舟晚咬着叉子沉思,她没记起当时的细节,却也没立即百分之一百地全然相信。
  “真的。”我咬了一大口蛋糕。
  “我不信,”喻舟晚不高兴地低头蔑了我一眼,“可意,如果你当时哭过的话,我肯定会知道你是有在犹豫的,但……你的动作和语气那么坚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你,所以你肯定是没有哭的。”
  我听到咔哒一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爆裂开,从口腔里顺着牙齿传导进耳朵,直达神经。
  哦,原来是塑料叉子被咬掉了一角。
  原来拒绝的立场如此真实,如此不可撼动,连我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我想想……如果是真正意义上控制不住想哭的那种流泪,应该是三年前我和你分手,那天晚上吵完架在医院包扎后回到家里,翻到你给我的画册,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那时才是真的有哭。”
  “都还没在一起怎么叫分手?”
  喻舟晚拈出一张面巾纸递过来,我没反应过来要接,她便轻轻地抚摸我的脸,这时我才感觉到顺着眼角鼻翼到下巴湿了长长的一路。
  “姐姐,现在可以记得清楚了,上一次哭是是在今天。”
  “虽然没有提但是也算的吧,姐姐和我都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我看到她的目光缩紧,万分小心地打量四周,抬手要制止我在光天化日下说出口,神情里熠熠的光彩又出卖了她的希冀,“比如买一束很漂亮的鲜花,准备一次意料之外的生日惊喜,这些事不管是从亲人的角度,还是作为恋爱情侣之间,这都是我们足够亲密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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