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柴瑶!王阿存!我要他们的命!”
厉鬼一样在殿中嘶喊了几声,她提着裙子,跌跌撞撞跑到李渊宫里。一头扎进李渊怀里,抱着李渊哭得肝肠寸断。
李渊的胡子都快愁白了。
他头疼。
头比上次朝臣们为了水泥路面的去留争吵时还要疼。
按照他的心性,心爱的妃子哭了,且还哭得这么伤心,他自然是心疼不已,恨不得立刻摘星星捧月亮送上。
可,此时不同以往。
这次捅了大篓子的,可是李星遥和王阿存。王家的郎君,也就罢了,反正王家不喜欢这个孩子。可李星遥,却不一样。
前脚她才帮朝廷修了城墙,打了陌刀,又自掏腰包,帮着修补了暴雨后的街巷。后脚他若对她施以刑罚,恐有卸磨杀驴狼心狗肺之嫌。
“那李小娘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娘子,她能有多大力呢?想必此事是那王阿存一人所为。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待真相查清,我一定让王阿存给你阿耶偿命。”
“仅仅王阿存一人,就够了吗?圣人,你可知,那李星遥……”
尹德妃气急败坏,险些脱口而出,你可知,那李星遥就是柴家的柴瑶。
话到嘴边,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到,差点坏事了。
不知李星遥就是柴瑶时,李渊尚且如此,若知道了,那还得了。亲外孙女和后宫无论哪个妃子的阿耶都成称之为的国丈,自然是外孙女更亲一点。
她不能让李渊知道李星遥身份,至少眼下不能。
“李星遥什么?”
李渊有些疑惑。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气愤。圣人,厚此薄彼可要不得。我只有这么一个阿耶,我阿耶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眼下,他被害死了,我难道要连替他讨公道,都得畏畏缩缩吗?”
“厚此薄彼哪里是你这样用的。”
李渊叹气,又说:“我哪有说,让你畏畏缩缩。你放心,说了会给你交代,就一定会给你交代。你先别哭了,哭得我的头都疼了。”
“圣人!”
尹德妃呜呜咽咽,改号啕大哭为梨花带雨。李渊越看越心疼,一个劲将她抱在怀里安抚。
话分两头。
李愿娘很快就从甲仗库回来了,赵端午紧随其后,也带了消息回来:王阿存住处,并没有多余的箭。
也就是说,当时射穿尹阿鼠嘴巴的那一箭,便是王阿存仅剩的一支箭。
“我核对了王阿存历次领用和归还兵械的记录,那羽箭……除却他手头在用的那支,还漏还了一支。”
李愿娘的神情有些凝重。
赵端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羽箭少了一支,事情复杂了。
射向尹阿鼠嘴巴和胸口的两支箭同出一处,其长短,形制,样式完全一模一样,一看便是军中所用。做日常练习之用的箭,取用之后,哪怕有损耗,归还时也得将“尸体”带上。
王阿存漏还了一支箭,那便说明,他手上有两支。正好与尹阿鼠身上的箭的数量对上。
“阿娘,你说王阿存会不会撒谎了?”
“不会。”
李愿娘回答的笃定。稍作思索,她又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两个最清楚。我要去一趟刑部,见王阿存一面。”
便打马往刑部去。
刑部的人见她来,虽有些诧异,但没有多想,只当煤矿是李星遥和公主府合作的。李星遥出了事,公主出于关心,来问几句。
可,李愿娘只点名了,让王阿存出来。
刑部的人微微有些诧异,倒也没说什么。
再见王阿存,李愿娘第一句话先问:“阿遥如何?她还好吗?可有伤着?”
“她很好。”
王阿存回说三个字。
又说:“箭是我射的,我愿一力承担。”
“我既然来找你,那便是,信你们二人。阿遥,我要救,你,我也会一并带出去。你先告诉我,你为何射穿尹阿鼠的嘴,可是,他说了什么?”
“柴瑶。”
王阿存沉默了一瞬,抬头,“他说,要让我们死。”
“原来如此!”
李愿娘目光陡然一变,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直想冲到刑部验尸房里,再往尹阿鼠身上戳上几刀。
“他是如何知道阿遥的身份的,我会查。我来,除了是想问问阿遥的消息,还有便是,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可知,甲仗库的领用记录里,清清楚楚记下了,你少还了一支羽箭?”
王阿存的目光随之一动。
“我没有漏还。”
“好,我信你。你和阿遥,先在此处等着,明日,最迟明日,你们便能出来。”
李愿娘撂下这句,急匆匆又往宫里去了。
宫里头,正在就如何处理此事而激烈争吵着。李渊叫来了萧瑀,陈叔达,宇文士及和封德彝。因事关王阿存,李建成和王珪也来了。
萧瑀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明一向是爱吵吵闹闹,为了点小事就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可这一次,他们却出奇的默契。
都不出声,也绝不做第一个出头的。
“萧瑀,你是新上任的左仆射,你来说说,究竟应该如何处理,才能不失了和气,让事情圆满解决?”
李渊先点了萧瑀的名字。
萧瑀叹气,知道今日这个口,自己不第一个开不行了,便上前,不动声色道:“李小娘子应该是拉不开弓,也无法一箭就射穿尹阿鼠的嘴巴的。”
“你的意思是,此事与李小娘子无关,全是那王阿存一人所为?”
李渊同样不动声色,下巴一抬,又点了陈叔达的名字:“子聪,你呢?”
“臣以为,萧仆射所言有些偏颇。案犯有主犯从犯,李小娘子深藏不露,焉知她一定与此事无关?”
陈叔达一向是与与萧瑀唱反调的,见萧瑀有意将李星遥摘出来,他便反驳萧瑀,又说:“萧仆射与李小娘子有旧交,臣以为,萧仆射之言,不足以作为参考。”
“算了算了,你们两个……先去一边吧。”
李渊这才想起两个人不对付,干脆让两个人都闭嘴,继续问剩下的宇文士及和封德彝。
宇文士及道:“臣因打陌刀一事,也与李小娘子有些来往。臣以为,臣之言语,同样不足以作为参考。”
封德彝:“哎呀,圣人,臣觉得,这事还是问王中允的好,毕竟那一箭双鹞的,可是王中允的侄儿。王中允总比我们这些外人,更了解自己侄儿吧?”
一旁王珪:……
王珪心里实在不痛快,但既然提到了自己,便不好装作没听到。干脆站了出来,道:“臣自然是要为自家侄儿喊冤的。他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还望圣人看在这孩子孤苦伶仃的份上,免了他的死罪,给他一条活路吧。”
“他不是尚有阿耶在世吗?”
李渊不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诧异的问了一句。
王珪道:“他那个阿耶,活着还不如死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王阿存箭术了得,尹阿鼠十有八九是他射死的。此事与李小娘子无关,所以罪责在王阿存一人身上,是吗?太子,你怎么看?”
“儿无旁的话可说。证据确凿,甲仗库里,的确记录了王阿存少还了一支箭。尹阿鼠身上的两支箭,也的确是军中所用。只是,王珪刚才所言,也确实是事实,王阿存毕竟曾在我麾下,因此我想斗胆为他一求,请圣人留他一命。”
李建成早就看出了李渊的心思,是想保李星遥推王阿存伏罪。这倒和他想到了一处,只是,王阿存毕竟是自己的人,若是自己不为他说情,落在王珪和外人眼里,只会觉得自己凉薄。
便又张了口,道:“圣人,不若杖王阿存一百,判他流放。至于李小娘子,既然无罪,那便放了吧。”
“那便,依你所言吧。”
李渊并不反对,事实上,他本来想将王阿存处死。毕竟他已经答应了尹德妃,一命还一命。
可眼下,既然李建成开了口,知他心思,乐得为他做脸,他不反驳。
话音刚落,李世民却和李愿娘一道进来了。
“阿耶,不可!”
姐弟两个同时出了声。
李渊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话是对着李愿娘说的。
“阿耶莫非忘了,通济坊的煤矿是我与李小娘子一起采挖的。听说李小娘子出了事,我自是得来听一听。”
李愿娘面上并无异样,一番话也并未让李渊起疑。
“二郎,你也是为了这事来的?你和李小娘子,莫非,也一起采挖什么了?”
李渊又问李世民。
李世民道:“只是察觉这其中有些古怪,恐冤枉了好人,所以才急急忙忙进宫,想为阿耶演示一番。”
“演示?演示什么?”
李渊不解。
李世民道:“演示尹阿鼠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