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赵端午翻了个大白眼。
  他机灵地站在慕容顺和仆射中间,这样不管是白兰人还是党项人,都打不到他。
  “此事,很好解决。物归原主便是。”
  慕容顺连忙给出了解决方案。
  瓦达道:“草已经吃下去了,如何物归原主?”
  “要么杀了牛,把肚子里的草拿出来。要么,用同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
  “把牛肚子里的草拿出来?”
  瓦达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摇头,“他们党项的牦牛嚼烂的草,我们怎么能要?让他用蕨麻来交换,吃了多少水草,还我多少蕨麻。”
  “对,吃了我们多少水草,就还我们多少蕨麻!”
  白兰人异口同声,大有拓跋驭人不答应就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拓跋驭人想说话,慕容顺先他一步,道:“你也不想让太子不高兴吧?”
  拓跋驭人默然。
  重重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他不情不愿道:“那就还你们十几株蕨麻。”
  话音落,对着身边族人使了一个眼色。
  族人同样不情不愿回去拿了十几株蕨麻。
  李星遥一边琢磨着那句“你也不想让太子不高兴吧”是什么意思,另一边分心朝着那新挖出来的蕨麻看去。
  看着看着,她眉头忍不住皱起了。
  这十几株蕨麻,竟然跟她清晨在外头看到的一样,得了绵疫病和煤污病。
  “拓跋驭人,你欺人太甚!”
  瓦达一把将那十几株蕨麻扔到了地上。
  拓跋驭人额头青筋暴起,同样大怒,“瓦达,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们不要你们的烂东西!”
  白兰人叫嚣着推搡着往前,李星遥被他们推的险些一个趔趄。好在王阿存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拉开了。
  一支羽箭飞速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在了瓦达的脚下。
  瓦达面色铁青,看着手中拿着弓箭的王阿存,道:“王子,你这是何意?”
  “瓦达,退后。”
  慕容顺面色难看。
  瓦达不动。
  “王子,今日的事,你可是清清楚楚地看着的。水草,是他们偷了我们的,这蕨麻,是他们故意拿了不好的来糊弄我们的。我们白兰一族,虽然听你们之名,可,我们并非贪生怕死,被人欺到头上却仍忍气吞声之辈。”
  “或许,并非他们故意拿不好的蕨麻给你们,而是,他们拿不出好蕨麻了。”
  李星遥不知何时竟然站到了慕容顺与仆射中间。
  她顾不得细究这背后的位置变动,看向瓦达,道:“蕨麻九月收获,此时的蕨麻,只见枝干,少有根茎。就算有,想来也被挖的差不多了。瓦达族长说,这些蕨麻不好,想来,是因为之前见过不好的,所以能一眼认出来。”
  “不错。”
  瓦达惜字如金。
  李星遥又看向拓跋驭人,道:“拓跋族长,敢问这些蕨麻,是你们随手挖的,还是,刻意挑选的?”
  拓跋驭人别开了眼,像是,不想回应。
  慕容顺道:“想解决问题你就说话,不想解决问题你就继续当哑巴。”
  “你!”
  拓跋驭人似有呵斥之意,可话到嘴边,却是:“随手挖的。”
  又说:“你们嫌这些蕨麻不好,我还不想给呢。不要的话,还给我,我赶紧种回去,省得来年一颗蕨麻都不长。”
  “就算你现在种回去,来年也不会长出蕨麻。”
  李星遥抬高了声音。
  拓跋驭人皱眉,“你个奴隶说什么呢?”
  “拓跋驭人,你果然不安好心!”
  瓦达也跟着皱眉,可,话一出口,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拓跋驭人说,蕨麻是他随手挖的,还说他们不要的话,还回去。
  拓跋族是太子妃的母族,方才慕容顺特意提到了太子,拓跋驭人才收敛了嚣张气焰。
  那么,这些蕨麻,应该不是故意挑出来给他们的。白兰的地里,也有许多蕨麻,它们的样貌,和这十几株一模一样。
  “为什么来年不会长出蕨麻?”
  瓦达看向李星遥,问出了心中疑问。
  李星遥道:“因为这些蕨麻得了病。”
  “病?蕨麻还会得病?”
  有白兰人和党项人窃窃私语。
  李星遥听在耳里,点头,“人会生病,牦牛,羊,马都会生病,蕨麻自然也会生病。容我多问一句,这些蕨麻,长在何处?可是低洼处?叶片上长斑点的时候,可有及时摘除叶片?下雨后,你们有没有帮着排水?蚜虫附上去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帮着赶一赶?”
  “为什么要赶?蕨麻是神的馈赠,神的馈赠,只用接受便好。”
  有党项人回了一句。
  李星遥反问:“若有一天,神不愿意给你们馈赠了呢?”
  “不会的。”
  党项人急了,还想再说,却被白兰人打断了。
  白兰人道:“我们挖过野地里的蕨麻,没有种在低洼处,叶子没有烂,上面也没有虫,可,还是没长出大个头蕨麻。”
  “你们种的蕨麻,是不是已经结过五次果了?”
  李星遥不急不躁,声音如徐徐清风。原本白兰人有些焦躁,说着说着,竟也平静下来了,他们道:“我们这里的蕨麻,可不分结几次果,我们在这里已经几百年了,几百年,年年蕨麻都结果。今年不结大果,焉知是不是有人背后下了咒?”
  “你什么意思?”
  党项人感觉这话好像在内涵自己,语气激动立刻道:“你们还种过羌活,不是照样没出苗,难道,也是我们下咒的?”
  “谁说不是呢?人在做,神在看,你们早晚会遭到天谴的!”
  白兰人回了一句。
  气氛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李星遥深觉头疼。部落与部落之间解决问题的办法总是很粗暴,那就是,打架。
  “瓦达族长,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种羌活的吗?”
  她赶紧抢在众人前头高声问了瓦达一句。
  瓦达犹豫了一下,说了。
  她点头,“你们种的羌活之所以不出苗,是因为,你们没有将种子从沉睡中叫醒。”
  羌活种子比较特殊,其会休眠,且休眠期极长,会持续将近一年。若没对种子做后熟处理,只是摘下来存放着,等来年春天再种,种子没有解除休眠,不会生根发芽。
  “羌活种子采收后,要立刻进行后熟处理。至于怎么后熟处理,我可以教你们。”
  “真是骇人!刚才说,蕨麻得了病,这回又说,羌活种子没叫醒,简直闻所未闻。这奴隶莫非,是汉地来的骗子?”
  有人嫌弃与质疑的声音传到李星遥耳里。
  李星遥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拓跋驭人趁机道:“都听到了,我们可没有害你们,是你们自己不会种蕨麻和羌活。”
  “你到底是谁?”
  瓦达神情晦暗,近前一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星遥,“你是他们派来害我们的?对不对?”
  “瓦达,她是我的人!”
  慕容顺沉了眉眼。
  瓦达便盯着李星遥看了许久,直看得李星遥心中发毛。
  慕容顺感觉自己好像被谁戳了一下,侧过头,见是赵端午。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往前站了一步,目光对上瓦达的,将李星遥遮在了背后。
  “瓦达,我再说一遍,这位小娘子,是我的人。她是我专门找来,帮你们种东西的。你们的蕨麻,羌活,大黄等等出了问题,不是谁害的,也不是神诅咒了你们,是你们没掌握正确的方法。”
  缓慢将嘴里的话说完,慕容顺目光转向幸灾乐祸的拓跋驭人,道:“拓跋驭人,你为何发笑?他们尚且知道自己种蕨麻,种大黄,你们呢?你们难道就指望着,倒卖金银,赚些不安分的钱?”
  最后不安分几个字,慕容顺是咬重了说的。
  拓跋驭人脸上有些惊慌,仔细看,竟有些做贼心虚。
  慕容顺懒得看他,让人把人带了上来。
  李星遥这才明白过来,今早抓的人,竟然是党项人。党项人来白兰偷金银,准备拿回去倒卖,结果被慕容顺抓了个正着。
  慕容顺故意捂着,不往外透消息,等到此时,才把人放出来,为的,就是让拓跋驭人无话可说。
  “拓跋驭人,你找死!”
  瓦达刚刚平息的怒火又涌了上来,他身后白兰人群情汹涌。李星遥想到刚刚差点被挤倒的情景,忙悄悄往后挪了挪。
  “按照我吐谷浑律法,偷盗者,应当施以石刑。拓跋驭人,这是你党项部的人,就由你们来监刑吧。”
  慕容顺不容置疑丢下一句话。
  白兰人高呼:“石刑!石刑!”
  拓跋驭人有些为难,难得好言好语好声好气对着慕容顺道:“王子,虽说,律法规定了,杀人及盗马,死,可,他这……他……他他盗的也不是马啊。不若按照余则征物以赎罪一条,用东西来赎他之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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