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掀了掀眼皮望她,林玄却露了怯,支支吾吾。
  “关于你前夫的?”w的面上依旧平静,倘若林玄不是病情加重,或许还能看得出他眼底的寒意。
  可现在她只能看得出他的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她无论说出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他保持着一贯的年长者姿态,似乎没什么能让他的情绪产生起伏。
  于是她迟疑地点点头,后知后觉地开口询问:“你……介意吗?”
  她以为w会像从前那样,云淡风轻地朝她摇头,说自己并不介怀。
  可他却放下了手中的那碗几乎已经见底的粥,上前捉着她的脖颈,紧压那双剑眉。
  他的呼吸声愈发沉重,连按着她脖颈的那只手也略发地使劲。
  两人对视不过两秒,他便俯身吻在了她的双唇。
  握在林玄脖颈后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只一味地将林玄往他的唇上送。
  他的唇珠几乎是碾在了她的唇面。
  双唇干涩地彼此厮磨,林玄下意识地想要去推开他,却只是徒劳。
  她伸出的手被他按在了胸口,汹涌的心跳直截了当地穿透她的手心。
  口中的氧气几乎被他竭尽,紧接着便是血腥气蔓延在她的舌尖。
  是她咬破了他的下唇。
  眼前几乎要泛起一阵白雾,他却先松开了她。
  他握着林玄压在他胸口的那只手,呼吸愈加沉闷。
  心跳愈演愈烈,他与她额头相抵,甚至没有闲情逸致去理会下唇渗出的血丝。
  四目相对,是他脱口而出的一句: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介意。很介意。”
  第45章 识趣
  “可是你之前明明……”
  w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林玄有些无所适从。
  她实在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变了态度。
  她看着他紧压的剑眉,看着他用指腹随意地拭去嘴唇上的血丝,心有余悸。
  两人的目光从未从对方的脸上移开过。
  他此刻的手紧攥着她的上臂。
  林玄的手上已然出现一条红印,两人却始终僵持不下。
  “明明什么?”他缓缓张口,深深叹了一口气,“难道你觉得我合该就这样一辈子在你身边无名无分吗?林小姐,到底是我从前太惯着你了,还是你真的以为我没什么脾气?你知不知道,从很久以前我就很嫉妒,我嫉妒为什么他能住在你的心里这样久。”
  “我嫉妒得恨不得钻进你的心里,将他永久铲除。”一瞬的爱恨交加,就连他紧握着林玄上臂的那双手都开始有些颤抖。
  若非是他克制了自己的表达,他甚至恨不得将过去的自己踩得一文不值。
  他凭什么?他真的很想问二十四岁的陈宴凭什么。
  二十四岁的威廉能心安理得地牵着她的手漫步在伦敦的街头,能肆无忌惮地在街角与她拥吻。
  二十六岁的陈宴却什么都得不到,只能落得个卑劣情人的声名狼藉,狼狈得犹如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他这副失态的模样,林玄也是第一次见。
  霎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只知道,倘若他真是陈宴的话,大抵是说不出来这番话的。
  “林小姐,你知道吗?这对我很不公平。”
  林玄发觉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便迷茫地伸出手去触摸他脸颊。
  然而她伸出的手刚被他别过脸躲开,他却又用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心重新落在他的脸侧。
  得益于混血的基因优势,他的骨骼比亚洲人要更加的凌厉与分明。
  即便林玄认不清他的脸,也能透过她的掌心感知到他隆起的颧骨与锋利的下颌线。
  只是这熟悉的感觉难免让她想起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林玄开始回味刚刚w说的话。
  他说“这对他不公平”。
  诚然,只要他顶着这张脸,她便会无可避免地思念起陈宴——
  就算如今她已经病情严重得分辨不清他的五官轮廓,亦是如此。
  好像除了整容以外,他再没有办法光明磊落地胜过那个只活在回忆里的陈宴。
  “对不起……”他身上那阵强烈的无力感仿佛渗透到了林玄的掌心,她的心亦同样泛起了阵阵怜悯。
  “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三个字。”
  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了。
  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为她奔波劳碌,难道会甘心只得到“对不起”这三个字吗?
  换作是从前,林玄一定会一时心软,就此答应了他的告白。
  可现在的她是二十三岁,不是十三岁。
  一时心软而施舍的感情能维持多久,两人比谁都更清楚明白。
  更何况这样乞求来的感情,就算给他,他也不会要。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要的是她爱意使然。
  两人都知道就这样僵持,关系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一段一开始就奔着不光彩的肉-体关系去的恋情,如今却妄想着要灵魂上的共鸣,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彼此心照不宣地沉默,房间里再次重归寂静,落针可闻。
  两人就此演着无事发生的戏码,他们一向对粉饰太平颇为擅长。
  “……你刚受了刺激,还是别太操劳比较好。吃饱了就休息吧。”
  最终是陈宴忍受不了这阵死寂,先行开了口。
  等待一个不可能到来的承诺,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折磨。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那就是她的心门早就已经在两年前紧闭上了,只有那个记忆中的威廉能完好地待在她的心间。
  如今即便是他本人来了,也无法撬动一分一毫。
  他可以为了她有可能展开的心扉去等十年八载,却不能忍受一直去叩那扇不可能打开的门。
  主人家早已闭门谢客,再敲也就不礼貌了。
  他该有这样的觉悟的。
  他伸手摸了摸林玄的脑袋,叹了口气便又缩回。
  林玄望着他,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依着他的语气猜测,他现在应该对她很失望吧?
  可她知道,勉强应下,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或许两人的关系就只能止步于此。
  她只能无奈地别过视线,拉起被子,将自己裹在被窝里,讷讷地应他一句“好”。
  即使是背对着他,林玄也能感觉到,落在她后背上的那束目光。
  她很清楚,只要她不松口接纳他,此刻的她做再多的安抚都只是徒劳。
  徒增他的痛苦。
  于是她选择阖上了双眼,即便此时的她心乱如麻,根本没办法睡得安稳。
  她的眼皮紧紧地闭着,眼睫却看得出不时的震颤。
  到底是跟林玄同居过一年多,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陈宴大抵还是分得清明的。
  从前每次她逃避与他对话,她就会以装睡来回避,而他也会很识趣地离开,给彼此留下冷静的空间。
  可是此刻他却很想装作看不懂她装睡的含义,想要自私地留在她的身侧。
  陈宴莫名地想起,儿时有远房亲戚造访陈家,对方看上了他心爱的赛车模型。
  当时陈曼华拿着他辛辛苦苦独自拼了几天几夜的模型,弯下腰轻声问他:“弟弟大老远来一趟,要不这个就送给他作礼物,后面妈妈再给你买新的?”
  他抬眼打量着陈曼华脸上的神情,又挪了视线,观察了一周亲戚的反应,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弟弟身上。
  他知道陈曼华是想拿他的赛车模型作人情,以此来巩固亲缘关系,说再多话也不过是想要他自愿放弃这个模型罢了。
  从小到大,他都很懂事,从不让陈曼华为难。
  所以当时年仅五岁的他甚至没多为自己考虑,就点头应下,而后笑盈盈地拿起陈曼华手中的模型,送到弟弟手中,郑重道了句:“送你吧,你要好好爱护它。”
  那个赛车模型,最终还是没有离开陈家。
  因为它在被带走之前,就已经被摔碎在地上了。
  没有人会在意他背后为它花费过的时间和精力,整个家只有他在为这段关系牺牲。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大人口中说的“太懂事的孩子没糖吃”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依旧是这样的性子,直到当年林玄翻来覆去地向他抱怨,说林阳舒与廖绮玉最近总是借故骗她回国探病,实则是让她见江家的长子,他也仍没忍心装作听不懂林玄的潜台词。
  这些事本就对恋人来说是禁忌,可她却敢肆意地在他的面前提起,无非是想要他松口还她自由罢了。
  她和她的母亲一样,都只想要示弱让他作这个抛弃发妻的坏人。
  而她们却能心无旁骛地离场,俨然一副受害者模样。
  离婚的这两年来,他无数次怨恨自己太过在乎体面,总是不肯拉下脸来与她好好倾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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