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才刚刚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现在还上赶着笑嘻嘻地赖在她身边。
她甚至不知道平时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怎么今天还有空特地送她到展览中心。
林玄心里恨恨地想阴阳怪气他一句“微服私访”,却又怕他误以为自己是故意找他搭话,白白给他了他台阶下,只得蓄了一肚子气没处撒。
车子在展览中心停车场停稳,是司机叫醒的林玄:“少奶奶,到目的地了。”
她迷茫地睁了睁眼,拉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确认是展览中心才再次拉上车帘。
林玄从包里拿出一件披肩,那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原想着出门就穿上,谁想到陈宴竟然会跟着她来。
她朝男人脸上又看了一眼,本想再次弄醒他,让他睡觉也睡不安稳。
可心里却又鬼使神差般地想起,刚刚看到的他眼角的红血丝。
……算了。
算她人美心善。
她下车后,男人才缓缓睁开眼,坐到刚刚她坐过的位置。座位上还弥漫着未散却的玫瑰雪松香气。
车子没驶离多远,他拉开车帘还能够看见她的背影。
她摇曳生姿,肩上披着那件手工编织披肩他还记得——
是从前陈曼华从八十岁高寿的巨匠手里求来的。
巨匠的眼睛不好,这样图案的披肩太过繁复,她只织了两件。
如今一件在陈曼华衣柜里挂着,一件在林玄的肩上。
陈宴收回视线,司机便细声询问:“少爷,是去后门吗?”
“嗯。”陈宴阖了阖眼,烦闷地松了松脖颈上的绀蓝色领带,从一旁扶手凹槽里拿出手机给查济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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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hana是妈妈陈曼华的英文名[眼镜]陈宴习惯叫她hana
第56章 解离
【古老板,我到门口了。】
林玄挎着包,拢了拢肩上的披肩,拿出粉饼利用镜子确认自己的妆容。
刚才在陈宴家中哭过,好在她在车上睡了一觉后眼里的红血丝不算太明显。
她和陈宴斗生斗死,都是两人之间的事,她并不想让古昇看得出自己的难堪。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上司面前同男友调情一样古怪。
“大画家,”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林玄稍稍侧了侧身子,一杯冰咖啡便迎了上来,“冰美式,合胃口吗?”
林玄接过古昇手里的咖啡,一笑嫣然,同他轻轻碰杯致意,“谢谢古老板请客。”
古昇被逗得哈哈大笑,俯身示意她先行。
两人同入画展,却一直默契地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
来看画展的人不算多,或许是因为限制准入人数的缘故,场地里格外的空旷,反倒给了游客欣赏的余裕。
在这里,人们可以暂且忘记社交这件事,专注在艺术作品上。
起初林玄还会一边走,一边微笑着给古昇讲起以前是如何认识查济,查济又是如何鼓励她砥砺前行的。
只是她越说,注意力就越**缈,直至她捉不到思绪,被古昇拍了拍肩,才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刚刚走神了,抱歉。”
古昇到底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见她这副神情,他亦是识趣地笑笑,却不去追问林玄到底为何时困扰。
她赴约是为了求一隅安静地,他同样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有营养的对话,倒也觉得心里畅快一些。
“晚饭,大画家有安排吗?”古昇的脚步只稍稍落后林玄半步,好让她能看得见他的脸——
至少这样她会安心一些。
“嗯……暂时没有。”林玄勾勾嘴角,眼里依旧只有查济的画作。
她没想过今晚到底该去哪和谁共进晚餐,或者说,是她尽力避免让自己想到这一点。
心里好像始终没有第二个选项,以至于她甚至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和威廉吵架了?”古昇的话音刚落,林玄盯着画作上的眼睛便有些失焦。
咕咚。
心脏好像一颗石子落入池底,再没浮起来。
她突然感觉整个人都像被莫名卷入了海浪里,艰难起身后浑身已然变得湿漉漉的,只能拖着一身未干的衣服迈着步子前行。
“没有。”她咽了咽口水,扯着嘴角,守着最后一丝的理智摇摇头。
“想聊聊吗?”身旁递来一张纸,林玄虽然没哭,却也出于礼貌接住,握在手里。
“抱歉,我没有想过问你们感情的意思,只是感觉你需要一个出口宣泄。”对方接着解释,“如果是我会错意了,那很抱歉。”
“你嘴巴严吗?”她脚步停了下来,回过身望他。
古昇的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抿嘴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看着他有些滑稽的样子,林玄总算没忍住笑了笑。
“其实,他是我前夫。”她的步子很慢,但古昇显然被这话吓到了,愣在了原地。
看他惊讶的反应,林玄也见怪不怪。
那段在英国与他厮混的时间,就像是她向上天借来的。只不过是时间到了,上天又把它收了回去罢。
古昇不相信她自然情有可原。
毕竟从前她与陈宴没有举办婚礼,只有一组用来骗过陈宴外公的婚纱照,甚至这些照片也并未向外人公开。
然而那些照片也在她回国后,被她心灰意冷地删除了。
这个世界好像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过他们曾经相爱。
然而当那些相爱的证据消失后,她却又忍不住来回在记忆里奔走,寻找对方爱过的证明。
这些年她越是痛苦,夜里梦见陈宴的次数就越多。
被软禁在别墅的那段日子里,她更是几乎每天都能梦到他。
某天醒来,她甚至发觉自己有了幻觉,竟在家中见到了陈宴对她笑。
她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疯了,甚至唾弃这样的自己。
明明她心知肚明,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了过去,可还是固执地选择守在原地,坚信总有一天可以重来。
明明他只是把她当作了演戏的搭档,她却偏执地抱着那些回忆不放,以为那就是爱。
可是后来,她的意识已经被折磨得有些模糊了。
自尊心逐渐溶解在了她分崩离析的精神状态下。
她开始接受自己的解离,沉浸在那阵泡沫般的幻觉中。
有一次做饭时她不自觉地产生了解离,等到意识回笼,才惊觉刀子已经割到了手指,血流不止。
她着急忙慌地去找药箱,却恍惚地看见陈宴替她包扎,牵着她的手,揉揉她脑袋,皱着眉嗔了她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直至家中的保姆买菜回来发觉她因失血过多昏迷,她才惊觉那只是自己的幻想。
他从来没有来过。
就像他从没有爱过她一样。
所以当她发觉面前的w就是陈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生气,可是撒过气以后又被迟来的心动牵扯。
她甚至在祈祷,哪怕她根本就是个无神论者,还是在衷心的向上苍祈祷。
祈祷他在乎她,不是装的。
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他骗了。
钱,身份,地位,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只有这一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皮囊,只有这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了。
“你谈过恋爱吗?古老板。”她突然发觉自己要说的话都太过难为情,只好强打着笑意,又回眸望他。
站在她身后那个瘦长的影子一顿,随即发出一声轻笑:“大画家这是什么意思?”
“八卦一下。”她朝他挑了挑眉。
“有,很多。”那张时常挂着笑意的脸突然变得严肃,故作玄虚地走到她面前展臂:“追我的人要是排起队来,大概是……”
“这么多吧?”他一本正经地在林玄面前比划。
林玄今天一直阴郁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生气。
她没忍住笑笑,身边便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她便朝古昇比了个“嘘”的手势。
古昇同样也朝她“嘘”了一声。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默契逗笑,却又害怕吵到观展的旁人,再次不约而同地“嘘”了一下。
过了一个展厅,依旧是林玄走在前面,古昇紧跟其后。
这个展厅的空调格外的冷,起初林玄还没感觉到。
毕竟跟上个展厅的温差不过两三度,只有刚进门时一阵冷风卷过了她的裙摆,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虽然一前一后地走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却近了很多。
这个展厅的人明显要比上一个多一点。
或者是人多的原因,林玄的肩时不时会撞到古昇上臂,古昇却没有在意这点接触。
展厅中间是立方状的玻璃,保护着一件足足有三百平方的油画。
四周的墙体上同样也悬挂着其他查济的作品,只是远远没有这一张来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