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林玄挽着陈宴的手,脸不时蹭蹭他的上臂,就像从前那样习惯性地向他撒娇:“不是要给我看证据吗?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你马上就知道了。”陈宴牵着林玄的手,推开了藏在别墅一角的温室花园大门。
  温室里常年维持在15度,到了夜间会再多降下几度,方便他培育黄水仙。
  他轻轻攥起林玄的手,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这里很冷,我已经让人去拿外套了,先穿着我的吧。”
  说罢他便将自己手里的西装外套盖到了林玄的身上,牵着她逐一介绍。
  花匠就站在旁边,笑意盈盈地附和着,必要时会再多加补充。
  他的花园里几乎涵盖了所有黄水仙的品种,就连人工培育成本及难度极大的阿努比斯黄水仙,也有专门的一隅。
  林玄在听陈宴介绍其他水仙亚种时,一直兴趣泛泛,直到见到面前这一片阿努比斯黄水仙。
  她兴冲冲地跑到面前,听着身边的花匠一边扶着腰,一边叨叨着:“哎呦这家伙,当年少爷为了将它从法国移植过来,专门飞了好几趟。”
  阿努比斯黄水仙在法国南部能自然生长,在国内的气候却注定了它极难栽种。
  生长期的阿努比斯需要全日光照,到开花期则需要更换成半阴的环境。
  区别于普通黄水仙,这种花的休眠期需要长期保持在干燥凉爽的环境,不能过分浇灌,亦不能让叶片花朵接触水份,这也是其耗费人工成本最大的地方。
  她闻言抬眼朝陈宴的脸上看了一眼。
  那张英俊的脸上笑得满面春风,却偏偏看起来对这样的夸赞过于敏感,以至于绯红晕染了他整个耳廓。
  透着那双澄澈的青绿色瞳,她仿佛能看见他实地考察后逐一筛选,亲自带着幼苗回国的模样。
  他抱着那盆栽,看着私人飞机窗外的云丛,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起她。
  男人见她失神,笑着搂紧她,亲了亲她脸颊,“喜欢吗?你喜欢就值得。”
  “这是,上次你送我的那捧?”她还记得,在公园晕倒的那天,他送的便是这一品种的水仙花。
  大多数黄水仙只会有形态与部分颜色上的差异,但阿努比斯黄水仙属于黄水仙亚种,通体泛着奶油白色,就连形态也像天鹅颈般微垂,优雅极了。
  陈宴看着她颈部线条下露出的一片雪白,与她背后的阿努比斯黄水仙极为相像,心满意足地笑着拢了拢她身上不合身的西装外套,将她整个人裹到了自己的面前,点点头。
  他稍稍俯身,将林玄双手拉到自己的腰后,与她相拥,亲吻她有些冰凉的额头,“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说,如果后悔分开,就约定好给对方送一束黄水仙吗?”
  林玄闻言也笑开颜,仿佛等他问这个问题很久了,连连点头,“我知道。”
  “黄水仙的花语,是重温爱情。”
  他们异口同声,两人的默契就连身侧的花匠都感到诧异,笑得合不拢嘴。
  再次相拥,他们仿佛能跨越那两年的间隙,拥抱到那个失落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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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太好了我埋了六十章的花语伏笔终于填上了[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开文的时候询问了英国留子朋友,英国常见的花有哪些,挑了挑去最终敲定了黄水仙当作两人的纪念花束[竖耳兔头]
  总算把我的饺子醋写上了[奶茶]
  第64章 休止
  花匠看着两人在温室中相拥,心里暖烘烘的,却怎么也抵挡不住这满屋子的寒意。
  他环顾了一圈花圃,确认要干的活都干完了,才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温室。
  砰——
  为了维持室内温度,温室的大门特地做了隔温处理,加上其特制的厚度,关起门来声响难免有些大。
  声音惊动了林玄,她从陈宴暖融融的怀里睁开眼,抬头望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总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好好看这张脸了。
  她的脸盲症已经严重到她无法辨认他神色的地步,哪怕此刻她想看清也没有办法。
  她只能目光呆滞地盯着模糊不清的五官,尽力回想记忆中的陈宴。
  可她忘了,那个陈宴早已在她这两年无数次恨意滋长中模糊了脸庞。
  她记不起来了。
  只有这颗砰砰乱跳的心脏能够证明,眼前的人就是她曾经的爱人。
  兴许是她的目光过分的炽热,陈宴蹙了蹙眉,伸手去压了压她拧作一团的细眉,“我没忘,想看证据的话,跟我上楼吧。”
  林玄怔了怔,看着男人牵起自己的手直勾勾地走上楼。
  她的心脏仿佛也在这一阶一阶的阶梯中缓缓升起,直到堵住了她的喉咙,令她窒息。
  男人已经先她一步走进了二楼的卧室,她却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陈宴也察觉到了她脸上的端倪,上前去揽过她肩,微微躬身低头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
  “我……”她欲言又止,却怎么也不肯走进去他的卧室。
  “不想看吗?”刚才他看着林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还以为她是生气了,以为自己又在转移话题糊弄她,这才着急忙慌地带着她上楼找证据。
  可是现在他又再垂眼好好看了一番林玄的表情,发觉她双目空洞得像被挖空了躯体,一动不动。
  他没来由地有些害怕,用力将她抱紧,这才感觉到她身上轻微的震颤,“我还以为你想看,所以才……”
  “我没有逼你面对的意思。”他又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覆在她背上的那双手反复地摩挲。
  “对不起。”她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洇湿了他的衬衣,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
  心头那阵阴郁压得她无法呼吸,直到刚刚,她才发觉原来那就是她的愧意。
  在她这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中,她总觉得血缘真是很不讲道理的东西。
  明明林阳舒对她无恶不作,蹂躏得她体无完肤,害她受了这样多的苦,在这个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想要替他向陈宴道歉。
  即便她自己也是这场恶性事件的受害者,却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而天然像亏欠了陈宴一样——
  哪怕她根本不知情。
  “你不需要为了他向我道歉,宝贝。”他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床上,而后再去转身找至今替她擦泪。
  “我说过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与你无由。”他半蹲在她的面前,捻着纸巾,一点一点替她擦干泪水,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亲吻她的勒痕,“更何况,你也是受害者呀。”
  听着他一句接一句的安抚,她偏侧着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中,心里那阵压抑总算减弱了一些。
  “亲爱的,我们重来好不好?”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无比真诚地对她说“重来”,又是一愣。
  这样的场景,她曾经在梦里做过无数次。
  那些她给陈宴发消息,陈宴都没有回应的日子里,她几乎只能依靠这些美梦活着。
  梦里的他依旧温柔,会牵着她的手,捧着她的脸颊亲吻她双唇,告诉她之前的一切都有苦衷,她们可以重来的。
  他对她说,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从未有一刻不想念她。
  她每一次都会喜极而泣,笑着答应他复合的请求,热泪盈眶,直到醒来才发觉枕头早已被泪水浸湿。
  又是梦一场。
  后来梦的次数多了,她就算在梦境中都能隐隐察觉到这一切不过是幻境。
  她在梦里看着他穷尽一切方式对她展开追求,看着他在自己身-上奋力凿动,依旧莞尔。
  是梦,又如何呢?
  她心甘情愿堕入这个梦网,就算是梦,她也想要给彼此一个重来的机会。
  可是这样的场景现在在她面前浮现,她却又退缩了。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已经辨认不清的爱人,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此刻她的心脏像一块缺失了碎片的拼图,无法运转。
  面前的男人还在痴痴地等待着她的回复,她却依然踟蹰。
  短短一天时间,她要接受这样多的信息。
  霎时间告诉她,面前她恨之入骨的恋人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冰冷,又告诉她,她的父亲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对陈宴的恨或许能因为这些误会的解除而消解,可是这两年里消失的爱意又该由谁填补?
  爱不是一个装在真空容器里的产物。
  不是她不去碰,不去尝试倒出,爱就不会消失。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陈宴或许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与她关系略有暧昧的朋友。
  又或者是,她的性幻想对象。
  但绝不会是一个爱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这个男人,爱意的消逝与他陌生的面容都让她无所适从。
  得了脸盲症这么多年,她可以接受任何一个人在她面前都是五官模糊的,却唯独不能接受那个人是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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